我闭了闭眼——怎么又想到他了,想他做甚。
“西市都有什么?”我努力将对话进行下去。
“什么都有,去了便知。”这话回得分外敷衍。我偏头看他,见他木然看着前方,好似心神已去了别处。
“……”他这般心不在焉,我也不便再多言。同他沉默着走出一段距离,思绪也径自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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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确如南宫所言——“什么都有”。
无论走到哪里,店铺皆齐整地分列两排,走了不多时我便已看见骡马行、刀枪库、坟典书肆、绸缎衣帽肆、胭脂水粉铺、柜坊、酒楼、食店、果子铺……等等种种。街道上还有杂技百戏、拉琴卖唱、算命卜卦的场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本是个有趣之地,可我同南宫都没多少心思。茫无地走了几条街后,我便率先道:“我先回去了,心法快到瓶颈期了,我需要抓紧了。这几日你先忙购宅之事罢。这里待我有空了再来转转便是。”
我如此说了,他又不愿意,指着一酒楼道:“那家尚可,去坐坐罢。”
我怀疑他是随便一指,可坐下吃上了,我又觉得是真的还不错。
饭间南宫始终颇为沉默,我反而渐渐恢复过来,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这道是叫鲙鳢鱼臆罢,味道甚佳,你尝尝。”
南宫拿起玉箸,将我夹给他的那块吃下,评价道:“不错。”
口中说着不错,神色却像是食不知味。
我叹气着靠在椅背上,正要数落他两句,忽而见酒楼大门外,一长相奇怪的小孩正恨恨瞪着我,对上我的视线便快速跑走了。
我迟疑地收回了视线,心下莫名了片时,复又给南宫夹了一筷子菜。
南宫掀起眼皮,看向我道:“谢谢,我自己来便好。”
我便放下了玉箸,不知怎的,也没了数落他的心情。默然将手旁合拢的窗棂推开了些,寒意霎时侵入楼内。刚吃了热饭,我并不觉得冷,干脆凑得更近趴在了窗棂上。脸颊贴着手臂,对着窗外哈了口气。白气升起消散,楼下人流往来不息,倒是个岁月静好的模样......
“文若,你吃好了便走罢。”南宫唤了我一声。
我扭头看他,“你呢?”
他道:“我再坐会。”
我点头道:“好,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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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客栈门,我便被人扑上来抱紧了。
见着是元舒我便没有推他,任他抱了一会,方才问道:“你怎么了?”
他将脸埋在我肩上,闷闷道:“小生以为……你已不告而别。”
我拍了拍他后背,“我怎会如此。不过你我是该分别了,你已抵达京城,便好好准备会试罢。几日后我便会离去。”
他嘴上说着“好”,却抱得愈发紧了,像是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不知怎的,元舒这般情态令我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也是这般不愿云奚离去。我抿了抿唇,安抚地将手覆在了他后脑,脱口向他许下了一个承诺,“来年三月,若是你金榜提名,我便再来见你。”
这话说出口时,我忽然理解了云奚当时为何会违心地向我许诺,说会回来接我。那时的我大概眼中挂着渴求,他便顺着我这般说了,希望我守着这盼头,好生活下去——正如我此刻对元舒的心情一般。
元舒放开我时,眼睑是红的,眼瞳中却聚起了一道光。他轻轻问我,“此话当真?”
我冲他弯了唇,“当然,我向来守诺,你可放心。”
南宫所言在理——普通人寿命短暂,陪也就陪了。
过去已不可考,我不知云奚当时若没有失忆,日后是否会来接我,许是不会的。但我同他不同,没有一整个岚云宗的责任要扛,比他自由许多。元舒若要这盼头,我便许他一世又有何妨。世上伤心人够多了,若是能少一个,不是好事一件吗?
我送元舒回了房间。关门时他红着眼、目光定定凝在我脸上,好似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抱我,但终是没有动作,安静地任我将门合拢了。
第068章 灵棋经卜卦
我出了口气,当即下楼退房,换了一处客栈。后又返回先前客栈,给了掌柜些银钱,叫他替我给南宫传个口信告之这一变动。
折腾一番,总算回到了房内歇下。
刚打坐了不多久,面上忽而刮过了一阵寒风。我睁开眼看去,竟是房内纸窗不知何时开了。
我起身走去了窗边,正要关窗,一个小孩子骤然扒着窗棂翻上来——正是之前在酒楼瞪我的那个。
我受惊退了两步,凝神看着他,“你不像人,可是狐狸?”
他怒目而视,没回答我的话,却道:“你为何如此不像样,杀我家尊长!”
我陷入了迷惑,“你家尊长是哪位?”
他神情凄切,跳入房内,将我搭在椅背上的狐白裘抱入了怀中,“尊长姓白,名九郎,此物有我家尊长的气息。他已消失近十年,我一直在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