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有人为殿下求情的时候,刘、霍两位副将还很高兴,以为圣人总会看在这些人说清的份儿上宽宥李琮。
可随着说情的人越来越多,身份愈发尊贵,饶是政治嗅觉再不敏感的,也嗅出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直到圣人的第二道圣旨传来,隐隐的担忧也终于成为现实。
殿下,圣人他竟要
要昭阳公主戴枷披发,押回京中,秋后处斩。
李琮对这个结果不很意外,坦白说,与李敬的无情相比,阿史那多摩的执着才叫她感到出乎意料。
西突厥可汗?真有他的。
李琮安抚着赵乐儿的情绪,她与乐儿耳语几句,乐儿却问:殿下,我们真的要等到那个时候么?
圣旨刚到北境,李瑛还未动作,此刻的昭阳还算自由之身。若等回了长安,从法场之上救出李琮可要难得多。
李琮却很镇定,问:上次叫你捎来的药带来了没有?
带了带了,属下临走前特意去司道君那儿走了一趟。
李琮看也不看,将那乌黑的药丸吞下,赵乐儿只是跑腿,并不知此药有何疗效,关心问她:殿下的身体不是好了么?怎么平白无故还要吃药?
那药效立竿见影,李琮登时白了脸色,惨笑道:本殿不好,才是好了。
赵乐儿不懂,只心疼李琮,李琮却叫她速速离去。赵乐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她刚离去不一会儿,晋王便一脸沉痛地走入帐内。
丛丛儿。
这一声是那样的哀婉与不舍,仿佛是与他挚爱的小妹最后的道别。
你脸色怎的这样差?李瑛声音有些沙哑,问:莫非你已经知道了?
李琮流出一滴眼泪,失神地问:二兄,圣人他就这么狠心吗?我毕竟是大唐的公主,还立过那么多战功。圣人,圣人怎么会这般决绝
李瑛揽过她的肩头,手扣在李琮后脑勺上,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安慰她。
不怕,不怕。二兄不会让你出事的,二兄不会让你出事的
然而,在李琮看不到的背后,李瑛的嘴角轻轻勾起,展露出最最恶毒的笑意。
丛丛儿,终于要死了吗?
二兄,圣裁已定,你又如何更改?
还有时间
空洞的安慰总是轻易就能说出口。
可最后,李琮还是坐到了由拆开的马车改好的囚车上。
李瑛倒是没叫她戴枷,况且,也没人敢给昭阳公主如此之大的侮辱。她站在这座四面透风、毫无遮挡的囚车外端详了好一阵,心想二兄还真是嫌她不够丢人的,明摆着要世人看见她阶下囚的窘态。
丛丛儿,你且受些委屈。
李琮脸上泛着不健康的苍白,好似压抑太久的隐疾一并爆发,而身体也终于支撑不住。
饶是如此,军中上下还是对她客客气气,礼遇有加,半是因为对昭阳公主的尊敬,半是因为无人敢冒着被李琮一刀斩于剑下的风险给她捆了。
李琮端坐于囚车之上,她看了遥远的雪山一眼,忽而想起与阿史那多摩的约定。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受人折辱,此番回到长安之后,她再也不会受制于人。
哪怕可能会死。
哪怕万劫不复。
阿琮阿琮
竺法成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跟在囚车之后,他恨自己只学过辨经讲佛,空有三寸不烂之舌却无用武之地,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看她受此大辱。
他小声讲:司道君把他炼制的十全大补丸给了我,叫我带来,阿琮你要不要
李琮摇头,靠在一边,半阖双目,很疲惫似的,说道:法成,好好照顾自己。
竺法成牵起她的手,隔着一层围栏,两人十指相扣,久久注视无言。
远远看去,正是一对难分难舍的爱人。
晋王殿下骑着高头大马,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二人,像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大喝一声,道:出发!
囚车猛地向前驶去,两只交握的手骤然分开,李琮看着竺法成踉跄跌到又立刻爬起来追赶囚车的身影,忽然有些心疼。
他忘了可以骑马,可以叫侍卫带着他,只跌撞地追赶着,冒着撇不去的傻气。
就这样,唐军在晋王李瑛的带领下凯旋。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唐军关押的不仅有突厥的战俘,还有为这场战争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
尽管,她从来没有将军的封号,尽管她从未被人公正以待。
那辆囚车之后跟着几个苦苦跟随的人影和一匹刻意压下脚步的矫健黑马。
它不明白为什么好久不见的主人要窝在小小的囚笼里,只以为这是一场别出心裁的游戏,是主人叫它与拉车的马儿比谁耐力更强。
乌云骓舔了李琮的脸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