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峰消失了。
有了那个梦境,对寻找玄峰这件事,叶雨旸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尽力而不抱希望地找了,和做研究也差不很多。
何况,不止他一个人在找。
叶雨旸从不关心怪力乱神,但假如多番挣扎后的证据指向怪力乱神,他宁可信。
手机鬼使神差地收到匿名消息,叫他带着孩子出去避一阵子,以免警方或有心人找到这间公寓,给他带来麻烦。等他第二次看的时候,消息就消失了。
老陈着急忙慌地过来,说自己做了异常清晰的梦,梦里玄先生托他照顾叶老师和小少爷,早上起来,账户无端多出一笔来源不明的汇款。
叶雨旸Jing神恍惚,末了还是说了一句话。
“……老陈,咱们也把这人间的日子当成是梦吧……”
叶琮眨眨眼睛,瞧着父亲。
后来的确出了一些更为奇异的事。
比如,父亲和老陈再也没有老去。
父亲的时光仿佛凝固在那一刻,永远年轻、温柔而美丽。也因此,无法持续地现于人前。每过几年,必须更换一个地方,重新认识新的人。
到叶琮二十岁以后,他们的面貌,根本不可能再以父子相称,于是在人前只能称为兄弟。
好在叶琮才是最不会老的那一个。
也许,这种时光的凝固,从叶琮出生起就开始了。他带来的力量,将这个家庭拉入了奇异的情境。只是当时谁也没有察觉。
……到底人间是梦,还是他们是梦?
说不清楚。
风头一过,叶雨旸关闭了研究所。
他将属下和学生都推荐给业内其它地方。有一位女学生特别遗憾,一定要同他告别。
她跑到大门外,见到仿佛卸下一切重担的老师,抱着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不时轻拍那男孩的后背,神情中有一种陌生的孤独。
先于清醒的思考,一股奇异的力量催促她开口:
“——老师!”
叶雨旸回过头。
“……怎么了,莎莎?”
“——以后老师有需要可以找我!随时,不管什么需要,就是,那个,我总觉得老师是想要彻底消失掉……哎,我在说什么……”
叶雨旸愣住了。
随后,他难以察觉地笑了笑,笑容里似乎是哀愁更多。
“……我明白了,莎莎,谢谢你。”
叶雨旸第一次畏惧起了孤独。因为,自打他能够清晰地体认“孤独”这个概念,身边就没缺过玄峰的存在。
就算玄峰人在万里之外,忙得脚不沾地,也一直记挂着他,抽空就问他的日常琐碎,有时都让叶雨旸觉得麻烦。
现在,老陈和他们住在一起,房子里并不缺乏活人的声音,但到夜深人静之时,他依然只能够抱紧幼小的儿子。
一闭上双眼,眼前就是玄峰的影子。
属于他的人,怎么会这样消失呢?
有时叶雨旸甚至开始怨恨:
……为什么不将我一起带走?
“……爸爸。”
儿子怯生生地叫他。
“……爸爸没事。”他回答。
“爸爸胡说……爸爸又哭了……”
儿子的嘴巴贴上来,吮吸他脸上的泪水,咸的。
叶雨旸闭上眼睛。
“……爸爸是个没用的人,如果没有爹爹在身边,就仿佛一天也过不下去……”
“……我可以代替爹爹……一点点……而且一百年以后,我们就可以去找爹爹了……”
“……你怎么知道?”
“……反正就是知道……”
叶雨旸心酸地笑了。
“真是个怪孩子……”
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梦到玄峰。
玄峰住在一个很冷的地方。天气太冷了,叶雨旸躲在玄峰的怀抱里,周身的气息凛冽熟悉。他有满腔痛苦想要诉说,可一见到玄峰本人,就只想问他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为什么不将我一起带走?”他终于问出口,“你哪怕算是死了,也给我一个痛快,我立刻随你去死,好过受这种活罪……”
清醒的叶雨旸,一贯理智,从来没说过这么疯狂的话。但那段时间,这的确是他的一部分心声。
“我不会让你死。”
玄峰一反常态,异常温柔、耐心地回答。
这段时间,绝望的分离让他们两个的身上,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有累世天命加身,要陪伴我们的孩子历百年人劫。那孩子不是凡人,他能给你一些安慰……最近一段时日,我常常想,若你有了他而能忘了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闭嘴……”
“……可我晓得,我的雨旸也不是凡人呢……他的心比沉积万年的熔岩还要坚定、还要倔强,若非如此,也不会深爱我这个怪人……”
他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