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萧国,衡安十三年秋。
徐州北,下邳郡郊外。
高山夹谷,林木葱郁,头顶的日头偏西,将半山林子斑驳得金灿灿、暖洋洋。
荣簪骑着毛发稀疏的瘦马,头上戴着一盏帷帽,背着包袱和长刀,坐在马鞍上懒洋洋地打瞌睡,马蹄声在前后无人的古道显得有气无力,荣簪敷衍地扯了扯缰绳,睡衣惺忪地打哈欠,拍了拍马脖子:大兄弟,你走快点儿啊,不然天黑前我们俩可要露宿山林了。
胯下的黑马打了个响鼻,依旧不紧不慢地得嘞得嘞往前走。
荣簪见它无动于衷,放弃了催促,前倾趴在马背上,困倦地阖上眼睛,嘟囔道:随便你吧。
前方是道山谷,两边地势高,中间地势低,非常适合埋伏暗杀。
马蹄嘚嘚,在寂静的山谷规律作响,潜伏在山林茂密草木间的杀手神色一凛,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和刀剑,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听着那极为熬人的马蹄声,忍不住在心底暗骂。
大人,来的不是武慎王的人马。
蛰伏在山林间的男人悄悄探头往下看了眼:放他过去。
瘦马和马背上的人似乎毫无所觉,自顾自地缓慢前行,后方隐隐传来车马声。
山林间的风似乎都变得紧张肃冷起来,连鸟雀和虫鸣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弭。
前方地势容易埋伏,所有人打起Jing神,快速穿过,不要作停留。
领队的护卫整合了一下后方的兵卫,神色凝肃地望着前方两侧高地,心底隐隐不安。
他们是武慎王的随行护卫,此番途径下邳,目的地琅琊郡开阳城。
徐州是武慎王封地,下邳郡和琅琊郡皆归属徐州境内。
不过徐州临海,民贫州困,苦匪患之乱久矣,武慎王此番回封地所带护卫不多,如今越是临近琅琊郡,他们就越不敢放松戒备。
驾车的侍卫也握紧了缰绳,甩动着马鞭,催赶着双驾马车往前跑。
领队的侍卫看着前方黑点儿慢慢变大,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人趴在马背上,黑色的瘦马慢吞吞地往前走着,刚好挡在路中央,拦住了去路。
武慎王车驾出行,前方何人,速速避让!
驾马在前的侍卫快速赶到荣簪身边,看着趴在马背上不知死活的人,大声嚷着,伸手想将人从马上提起来。
荣簪身体往瘦马一侧滑倒,轻巧避开对方触碰,将头上歪掉的帷帽扶了扶,困顿道:知道了,少动手动脚。
荣簪拍了拍瘦马脑袋,瘦马转头朝旁边的枣红色大马喷了个响鼻,嫌弃地往路边挪。
瘦马人性化的眼神看得侍卫一脸震惊,但随之回神后,立刻驭马在前,为后方接踵而至的车马避让。
荣簪顶着帷帽,好奇地看了眼华贵的车马,唏嘘道:挺值钱的车马啊
就是可惜了。
咻咻
利箭破空之声倏然而至,荣簪勒停瘦马,反手拔刀劈开了从两侧射过来的箭矢,不爽地眯了眯眼睛。
北萧帝京繁华缭乱,越是往南走,这管辖就越是松散,匪患一批接着一批,真是没完没了。
荣簪信手格挡开射向自己和身下瘦马的流矢,分出几分注意力,观察着前方的车马。
夹道两侧的流矢来的触不及防,即使这些随行护卫警惕万分,也难以在密集的箭矢下保护车马里的人脱身。
马车车厢用的顶级水曲柳木,箭矢很难贯穿,只有几支箭矢刺破了轻薄的车窗,射进了马车内。
前方护卫虽然被突袭打乱了阵脚,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列阵护卫在车驾四周,拼尽全力格挡开射向马车的箭羽。
保护马车,快速穿行。
赶马车的侍卫驾车闷头往前,但前方路上设置了陷阱,两匹骏马被突然扥直的绳索绊倒,马车也在高速中失去平衡,哐当一声砸到在地。
荣簪捂住眼睛,忍不住龇牙吸气,内心非常同情车马里的那位贵人。
如果直接死了,倒也还好,省事。
万一没死,怕是也已经摔得头破血流,爬出来也会被山上冲下来的乱贼给砍死。
真是太倒霉了。
王爷
峡谷内一片混乱,凄厉的叫喊声,愤怒的嘶嚎,还有痛苦的惨叫,不绝于耳。
不要放过任何人,杀!
见马车倒下,埋伏在山上的乱贼纷纷提着武器,杀气重重地冲下来,誓要拿这条峡谷里所有人的命祭刀。
荣簪看着四五个冲向她的乱贼,骂道: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冲着我来干嘛?
不留活口!杀了她。
后方有人下令,看向荣簪的目光冰冷漠然,犹如再望着一只即将沉入海的蝼蚁。
荣簪顺着声音看过去,身体敏捷微微后仰,左手握住了一支流矢的箭尾,握着长刀的右手腕轻盈翻转,将冲到瘦马边的乱贼拍到路边的水沟内,身体回弹时蓄力,将左手中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