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皆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纵使如今的朝代风气算得上开放,对女子的约束并没那么许多,但她们也都是打出生以来从未听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
但不知怎地,陆缱的这番话却说得她们心chao澎湃不已,胸腔里似有什么正在鼓动,激烈得她们耳中都微微鸣躁。
阿缱你这话是说常宝珠斟酌着字词,她也不清楚陆缱具体指的是要她们如何做,若是要上书朝廷提议开办女子官学,抑或是要求女子能参加科考,那可是难上加难了,先不说前者无异于异想天开,只论后者,那就是在挑战儒家的千年根基,到时候天子一怒之下怕是能将她们全部捉下大狱,即使她们当官的爹求情都没用。
但若陆缱只是打算办个女学,说实话,当今世道里女学这东西虽说少见,却也不是没有,有些个权贵世家里就有为族中女子办立的私塾,而外面的平民之家光是日常的温饱就已成问题了,谁会有哪闲钱花在不能走科举之路的女儿身上,除非是真宠闺女宠到不行地步的小富人家,才有可能送孩子去识上几个字,是以就算她们真创立了个女学,也只能是小打小闹的程度,根本成不了气候。
陆缱也没有卖关子,她直接问常宝珠道:方才你与那些孩子一同编写故事,感觉如何?
常宝珠隐隐有些摸到她的意思,却又还太模糊:这些孩子之中除了盈儿三个稍微碰过几天书本,其余的皆是不识字的,文华诗采自然她们是不懂的,可一路下来,我却觉着她们胸中的抒想一点都不比着我差,甚至有些时候我被一些固守成规的东西束缚手脚,她们却能轻易就天马行空,那些说出来的念头朴拙却又让人觉着烂漫。
朴拙而烂漫,这便是了,常宝珠这个人不只是生性天真,她看待事物的眼光也足够透彻纯善,这才是陆缱愿意与之共事的原因所在,仓颉造字始于炎黄,而文字现世之前便已有诗歌,先民们自睁开双目起就在感怀天地万物,可见一切创作皆以想象为基,我认为这也是人最为可贵之处,想象不囿于身份门第,更无论男女老幼,帝王将相,锄地老农,人人都会有一想,既有所想当然便有所发,如今既然有人认为女子不该创作,那我们便要让天下女子创作给他们看,创办文社,刊发期物,无论诗歌文章、游记散篇,但凡有女子愿意来投,我们便将这些朴拙烂漫的想象拓印成册,展现到世人眼前。
说得好!陆缱话音刚落,姜兮月就跳起来叫好,她兴奋得双颊涨红,看样子恨不得现在就能将那文社在眼前落成一般,这主意可太好了,正巧我家有一处私人刻印坊,这雕板印刷的事交由我来办就成了。
陆缱不咸不淡地瞧着她:谁说要拉你入伙了,你是能写能画,还是会审稿子,亦或是有打理公事的才能?
姜兮月让她给问住了,瞠目了好半晌才眨眼答道:但但我能投银子!
她这一说完陆缱还没怎样,常宝珠先噗嗤笑了,她边笑边朝姜兮月连声对不住,然后才对陆缱说:我也投银子,咱们都投银子,开文社可不就是要银子么,不能光让二小姐一个担着。
这便是要加上姜兮月的意思,陆缱听后却没再反驳,脸上也没有任何勉强的神色,姜兮月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陆缱是在故意逗自己玩,她气哼哼地扯扯手绢,嘟嘴闷闷道:哼,我还能找人投稿子,反正我认识的那帮小姐没事就爱yin个诗弄个词的,她们闲着也是闲着。
陆缱对姜兮月口中那些人的才学很是怀疑,不由得用眼神上下多扫了她两眼,将姜兮月气得哐哐拍桌子:她们有几个作诗还是可以的!
对此陆缱只是挑了挑眉梢,就不再看她了,弄得姜兮月愈发得牙痒。
常宝珠再次打圆场:说起寻人投稿子,我这边倒也有几个人选,但如若我们办的是期刊,也总不能回回都指望着这些熟人,还是需得想法多找些有志于此的女子才行。
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陆缱颔首,如今能读会写的女子多出于贵族之间,可我们的期刊往大了说是打算面向天下人的,往小了说它也得让整个金陵的人都耳熟能详,既如此上面的东西便不能只阳春白雪,我们还需得兼顾下里巴人,而真正能懂平头小民的不可就正是她们自己,是以我还打算在文社中开辟几间房子专门对平民女子授课,今后但凡是报名入了社的成员皆可于此免费听学,所授的课业便是些字词文理、杂学广技,待她们笔下有了模样就可投稿通过期刊拓印出去,至于什么女四书之类的,我是不打算教的。
只教文理,不授女德,不得不说陆缱之所谋不但大且有逆礼法,但若要说有谁被吓到了,那是不存在的,这张桌上的哪个人都算不得外面人眼里守规矩的好女子,自然不会对陆缱不想教授《女诫》之流有何意义。
常宝珠自荐道:若是教诗文格律,我倒可以胜任,还有几个我熟络的小姐,想来也有兴趣客串客串女先生。
姜兮月立马跟着张了张嘴,估计着是想说自己认识的人里面也有可以的,但想来她自己也知结交的都是点什么货色,平时写几句不疼不痒的诗还行,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