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深待在书房愣了许久,比起他刚进书房的心不在焉,此刻他更显得不对劲,似乎从见到凌子宵后,他便把自己的魂魄都给弄丢了。
他望着书房里被人整理整齐的一切皆被他翻得凌乱,可他看着这些的目光了无生气,甚至是有些空洞,手心里明明握着这枚格外重要的玉简,可眼下沈檀深却没有任何想要去翻阅它的心情。
明明这个时候,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这枚重要的玉简重新读一遍。
可是……
沈檀深努力地想要让自己静气凝神,安下心来,把神识探入这枚玉简好好读取一遍自己的记忆,可他实在是无法抵抗住刚刚看着凌子宵离开后的心绪不宁。
他对凌子宵这个人一点也不了解,仅存的记忆里也只剩下那个人在过去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片段……
可他刚刚看着凌子宵和他擦肩而过,毫不留情地离开,竟是突然心生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比当初知道星阑离他而去的时候还要更甚,更不能让他接受。
沈檀深此刻才明白,或者他的记忆会因为魂契而被篡改,被抹去,可他对凌子宵的感觉却从来没有变过,仿若刻骨铭心般。
这个人对他而言,很重要。
重要到他本该责备凌子宵乱动他的东西,可在看到凌子宵离开的时候他却慌了手脚。
于是,沈檀深猛地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眶里氤氲起来的水汽,神色匆匆地收好手中的玉简,转身便朝着凌子宵刚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沈檀深不断在心里默念着,别走,别走,别走……
直到他追出来的时候,看着小天地那条空荡荡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凌子宵像是从未来过,去留无痕。
沈檀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脸上即将碎裂的表情,绝望从他眼底一点点蔓延上来,让他感觉到心凉,可很快,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却从前面那个离书房不远处的小厨房里传了出来。
沈檀深疾步走了过去,刚来到门口,他一眼望去便看到凌子宵站在小厨房里那修长的身影。
凌子宵不知何时解下了身上那件黑袍,将其放在不会被油烟侵染的地方,可他里面依旧是穿着三清门那身熟悉的绣着青云白鹤的道袍,这道袍就像是为凌子宵量身定做般,衬得他整个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再加上他那副冷淡的表情,处处透着傲雪凌霜,仙风道骨的气质。
可唯独破坏他这种形象的行为却是他把两边的袖口给折叠到了手肘处,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和那截结实有力的小臂,而他一只手拿着一把菜刀,一只手持着菜,正在砧板上切着菜。
厨房里还放了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上面还带着刚清洗过的水珠,看起来青翠欲滴。
沈檀深愣了愣,还没有理清楚一切的思路时,凌子宵突然停下了动作,他抬起眼眸,那稍显冷淡的目光扫过来,和沈檀深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凌子宵的夜色眼眸看起来格外深邃,仿若星辰只看着沈檀深一个人,那双看似凉薄的唇动了动,他道:“师尊在书房待着便可,我做好后会给师尊送过去。”
沈檀深愣住了,他有些迟疑道:“你是为了我下厨?”
凌子宵收回视线,干净利落地切着手里的菜道:“嗯,师尊既已成了凡人,辟谷丹不可长期服用……”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许久没有为师尊下厨,还望师尊等会不要嫌弃我的手艺生疏。”
说完后,他便专心于手中切菜一事。
可凌子宵虽然嘴里说着生疏,却对于厨房里每件器物的使用和每份食材的制作方法都过于熟练,只见他只身一人,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竟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俨然让这一方小厨房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主场,其他万般事物与他相比皆黯然失色。
而沈檀深猛地握紧了双拳,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的凌子宵,心中思绪万千,一个让他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同时魂契也开始发作起来,令他头疼欲裂。
沈檀深想,他应该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子宵,他所经历的种种,他遗忘的重要记忆,还要他此刻狼狈不堪的处境,他都想要对着凌子宵全盘托出。
他不想理会自己此刻混乱不堪的记忆,他被夺舍,是他人利用他的身体对花陵和叶星阑做下那种事情,怎么只独独对凌子宵的记忆便是他自己亲自拔剑杀的。
动用魂契抹去了他的记忆又能如何,终究是棋差一招。
花陵自始至终都不了解他。
可凌子宵不一样,他是不一样的。
沈檀深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更是冒了一层冷汗,他强忍着魂契发作时仿佛要撕碎他元神、他整个人的痛苦,正欲孤掷一注对凌子宵说出真相的时候,一件披风突然落在了他身上,熟悉而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沈檀深眼瞳猛缩,身体更是恐惧万分地剧烈颤抖了起来,一瞬间,他竟是佝偻着身体,自觉地用身上这件披风将自己裹了起来,沉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