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晚间在老太爷那吃饭,出来时,几个兄弟前后脚,还像往常一般说笑,身边跟着的侍从却有异样。
天已暗下去,暑气仍盛。
回到念风院,夜间无事,画扇服侍解道淇换了衣服,洗过澡睡下,便和初春守在外间,围着做针线。
初春道行浅,憋了又憋,还是先开口:宫里办荷池宴,老太爷把咱们公子喊上,是不是
八成是给二公子作配。画扇拿起几张花样子,对着烛光看,宴上要是有其他好的,我们公子去一趟,也不算亏。
初春知道自己痴念。连他们后院的都知道,荷池宴是凤君为楚王而办。二公子与楚王殿下年幼相识,多年情分,又是嫡出,金尊玉贵。他们五公子,出生便丧父,虽与三公子一样,可后者得老太爷疼惜,打小养在膝下,又差了一层。底下人若不替他打算,还不知道以后怎样。
公子今日似乎有心事。画扇收起姜黄络子,拿着个东西不放手,也不给我瞧。
别是想姨爹了。初春叹息。
但愿他在天上能保佑公子一二。
里间有动静,怕是要茶,画扇掀帘子进去。伺候完,就跟初春收拾着睡下了。
转眼到荷池宴,下了马车,宫门前有一段路要走。虽然是行宫,画扇二人处处留心,生怕哪里错了规矩。
解道澄养得好,跟几个兄弟并肩,仍是最打眼那个。
他们从东侧门进,早有玉署堂武相等在那,先引他们至偏殿三间耳房内,一一查验过。再到另一间房中,焚香净手,才由新一批宫人,领去御园。
检验时琐碎,初春提着心,无意瞥见二公子身边的云凝、慕风站在前头,看样子已早早弄好。到底从小跟在宫中走,连举止也大方些。
行宫御园是先帝所建,正中一汪池水,贵在小巧。荷花盛开的季节,满目的粉绿。
亭榭中竹案已摆下,连着茶果一一弄好。等了几刻钟,凤君才到。众人齐齐跪下行礼,山呼千岁,他笑着让人起身入席,极和气的样子。怕拘着底下小辈,又把几家诰命并公侯夫郎叫到跟前闲话。
各家女君自幼进书塾,都是旧相识。这会儿三五举杯,相谈甚欢,聊到兴处,便拉着自家弟弟,一一给好友介绍。
因着大小姐解思断的缘故,解道澄身侧不少人。老太爷的意思,解思断没落下解道涟。国公府世交的长宁侯世女也在,跟她闲谈几句,不知想到什么,又含笑夸她两个弟弟娴静。
那处聚了不少人,热闹融洽,连相府五小姐都过去聊了会子。他家公子坐在末席,只在刚开始四下张望过,后来便一直不声不响。初春看得眼急,又不好说什么,捏得衣角起皱。
这事着急没用,画扇看得开,和他耳语,你没瞧楚王殿下不在,二公子也心不在焉的。
我哪敢肖想她老人家。初春拧眉,三公子多活泛,咱们公子要有他一半,我就是去了也瞑目。
这样好的日子,说什么丧气话。公子惯着你,你就越发没样子了。
正讲着,上边想是来了什么人,一堆华服宫侍簇拥着。解道澄有预兆似的,抬起脸,两眼不错眼珠地盯着。
过片刻,约莫行完礼,宫侍大半留在原处。那人身边只跟着四位掌宫内侍,抬腿下石阶。
众人又齐声行礼,她摆手,身旁的人便道:免。
初夏站起身,稍稍抬头瞄一眼。单薄到有些弱小的小殿下,一张脸雪一样白。早就听说楚王身子不好,哪知生得比男子还漂亮。
周围几位家世上好的公子,看到她样貌,都有些含羞带怯的,但见她径直往二公子那边去,只得把心思收起。他家五公子却跟被魇住了似的,目光痴痴衔着,好像一眨眼,她就要不见。
叶还散迎上去,努努嘴,今日可苦了我,明明是你的事,我在这陪了半日,你还这么晚来。
你还说,昨夜我想偷溜出去找你,谁知道被我皇姐逮住,抄了半夜书,手还疼呢。江时晚一眼就瞧见她原先和解道澄站一块儿,不枉自己设计那几出' 英雄救美' ,眉开眼笑的,倒是你,叶小五,背着我跟解公子聊什么呢?
谁让你乱跑,疼得厉害吗?我看看。叶还散拿起她手,仔细瞧了瞧,感觉没大碍,就捏了捏,没聊什么,思断难得把她两个弟弟带出来,我好奇。
长宁侯世女和解思断是皇女伴读,在太学见怪不怪了。这处的其余女君没料到她与叶五小姐这般亲密,难免有些惊讶。
解道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抿一下嘴。
两个弟弟?江时晚想起前几日,扫一眼他们,就移开眼,笑道:我给你介绍另一个。
亭榭摆了冰,初秋般凉。一阵风吹来,池面荡起涟漪。
画扇见到楚王殿下左右看了看,目光落他们身上,顿一顿,竟向自己这头走来。
一开始,他以为想错了,楚王却越来越近。一时之间,大家视线聚集他们身上,连上边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