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烈抬起双脚,把书放在一旁,“把布巾给我吧——”他伸出手,却没有接到小七递来的布巾。
“嗯?”
小七在嬴烈抬脚的时候已经动了。此刻他蹲在木盆旁边,握紧了嬴烈一只脚的脚跟,才恍然醒悟般,“啊……抱歉啊公子!之前做习惯了,这几天又都是小八在伺候,我以为您的腿脚还是不能动,”他一边解释,另一只手已经拿着布巾擦了上去,“这次要不还是让我来,您就接着看书别碰水了吧,反正我手也弄湿了……”
“好吧,那这次就辛苦你。”
嬴烈觉得没必要就一块布争来抢去,“下次不用了。”
他拿起书继续看,这回没有走神,却越翻看越觉得不对。小七这一回,动作更缓慢不说,还一根根地依次掰住了他的脚趾,一手扯着布巾一角,在趾缝里来回往复地轻轻擦拭,捏着脚趾的那只手则像是按揉什么玩具一样,捻住脚指头一下一下地摁压,却又更像是配合布巾的擦动,为了将脚趾扯开,所以捏紧它们。
嬴烈逐渐被擦得有些痒,但不算过分,也就没有出言责怪他动作慢,直到小七擦到了脚背。
小七以拇指抵在脚心,随布巾擦弄脚背的动作,那根拇指时轻时重地抵弄,有时嬴烈都能感觉到来自指甲微微用力的抠刮。他终于有些受不住,脚上传来的感觉说不出是痒是麻,他其实不想让闻人雪碰他的脚也是这个原因——比起痛,他更忍不了痒,而来自双脚的痒他尤其害怕。又见水也差不多擦干,“好了好了,可以了。”
小七停下动作,嬴烈立时把脚收了回来。他盘膝在床上坐好,这才看向小七,“记得你们说明早想学枪?你回去看看书,或者跟小八说会儿话,今晚就早些休息吧。”
待小七收拾完全部退下,嬴烈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他伸出双脚,再次细细检查了一番。
——没有任何水疱,也没有脱皮的地方,除去颜色很像蒸熟的虾蟹,绝对健康的一双脚,尽管阿雪新生出的癖好还是叫他有些羞耻,和一点难以接受,不过不用怕染病了。
嬴烈满意地点头,又忽而感觉自己很像一只懂事的猪。晓得自己即将被人吃掉,自己把自己烫得干干净净,等着吃它的人到来,就是不知道,阿雪进屋时,看见要吃的猪这样懂事,能不能心情稍好一点……
白日里演武,他手中的枪碎裂,申请换武器时皇帝说他“应该也累了,还是下去歇着,交给下一位吧。”他想太子说的是表现一番便足够,就听从皇帝的建议下场休息。直到封赏的时候,皇帝下旨,那些黄金珠宝依旧归他,但是太子原本许下的选锋军前军统制的职位,却是归了他后面那位名叫彭召的红脸武士,他只得了个副统制。太子曾对他讲解过大夏军队的基础知识,副统制,相当于一军之中的千夫长。
当时听到旨意,嬴烈对于这个位置并没有很多不满,在他看来刚入军就能带领一千个人,不需要从小兵开始往上爬已经挺好了,彭召跟皇帝沾亲带故,有所优待也是自然,闻人雪不是多次跟他说在大夏,向来出身决定贵贱么?又见太子点头,他更不想抗旨给闻人雪或是太子惹来麻烦,当即向皇帝谢恩。
结果闻人雪就生气了…他才走出演练场没几步,原本该陪着皇帝继续看赛马的闻人雪就匆匆追来一把拽住他,说了晚上要加倍收拾他的话。
并非像嬴烈猜测的那样,闻人雪不是气他在比赛中受伤。闻人雪那时是气嬴烈答应的速度太快,把他要说的谏言堵死在了嘴里——当事人自己都没有不满,他一个明面上不该有任何牵挂的国师硬要多话,那算怎么回事?
待回到皇帝身边看赛马,他才渐渐地平复了怒气,却是越反思刚才的事,越觉得心烦意乱。
这是第多少次了?他竟然再一次、再一次地为嬴烈的事乱了心绪,甚至都有点像为皇帝着急的小太监了,人自个儿不急,他先帮人着急,未免太不对劲……而自从见到嬴烈,他对那些星辰古卷的钻研都有些懈怠,成天就是想着各种不可描述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就因为他的心太乱,他试图计算两国五年后、甚至三年后的局势,竟也只有一团混乱,唯独当他把时间推近到明年的时候,才能算出些许。
结果是北夷略占上风。
他忧心之余,每日里更是克制自己不要再想嬴烈,兵戈将起,若是为儿女情长乱了心境,在测算战争中几时出兵、各路军马如何行动、结果吉凶等事情上出了错……他赌输的,会是千万将士的命。再者局势既对大夏不利,他的能力就越发重要。然而他越克制,竟越是渴望与那个人亲近,到了现在,他直恨不得时时刻刻跟那人黏在一起。
即便只有肉欲,这样强烈的欲念,已经让他隐隐感受到了一种将被焚毁的危险。
晚宴结束,再度带了些醉意的闻人雪回到国师府。
他推开卧房的门,就见白天惹他生气的人松松束着微湿的头发,显然是按照他说的那样洗过澡了,正坐在床边看他送的书,听见推门声,立刻合上书抬头朝他望来。
嬴烈头发长得很快,若是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