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强昏昏沉沉,像在做一场做不完的梦,梦里的他,等到了练启棠,放榜日两个人一起去看了排名,去了江南。
河岸的青柳翠绿可爱,鸳鸯在互啄对方的羽毛,水流温和,他盘腿坐在河边,笑着看练启棠挽起袖子放捕鱼网。
小郎君好像变成了大郎君,长身玉立,俊秀无双,头发上绑着蓝绿发带,看郑强在发呆,泼了一捧水过去,唤了一声娘子。
郑强看向周围的渔民,微微羞涩,还是应了一声,身边放了几个柳叶环,是他编给练启棠的,说是戴多了这柳叶环,再大的难也能过去,他便多编了几个。
风吹过林间,吹过草丛,来到溪边,吹起练启棠的发带,又拂过郑强的脸庞,暖意融融,河面映照着阳光,盎然景色,梦这般美好。
等后背的疼意把郑强唤醒,恍惚间睁开眼,看到假山与竹林,朱红的高高的墙,冬日里依旧娇艳欲滴的花,和不远处,一身华服,冷冷看着他的练启棠。
他的小郎君没再穿他做的衣裳,身上穿着的是未曾见过的样式,镶着金的发冠把黑发高高竖起,锦簇丛生的竹纹绣在上面,贵气无边无际,腰间别的是通透的玉。
郑强从未见过练启棠这样的眼神,无欲无求,毫无欢喜,眼睛暗沉沉的,黑沉的让郑强恍然间止住了呼吸,嘴巴张开了,却喊不出那个熟悉的称呼,心在泛着疼,比后背的伤口还疼,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想,是不是梦还没醒。
所有的梦都没醒,小院的梦,江南的梦,泛舟的梦,团团绕绕,几经磨砺,到底哪一个,才能是伸手就拥住的梦。
练启棠以为科举结束了,就能带郑强去实现那江南的梦,满心欢喜地回到小院,没看见熟悉的人,欢喜被生折了一半,他心里烦躁,想立刻见到郑强,想把爱人牢牢拥入怀里,想告诉他自己的每个打算。
想念一直充斥着他的心,他告诉自己,不要急,郑强可能出去给他准备东西了,按耐住焦躁走进正厅,果然看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饭菜,走进寝间,床上还搁置着郑强的绣品,和一张写满字的布。
拿起来一瞧,原来是郑强在思念之切时,绣下的以后要一起做的事,练启棠咧开嘴角哼了一声,这种小事,他自然满足,刚想把布叠好藏起来,就听到小绿鸟扑腾翅膀的声音。
他以为是郑强回来了,走到院子,小绿鸟从树上飞下来,鸟嘴里说着一些音调奇怪的话,练启棠以为是郑强教给它的,耐着性子凑近了去听,一声声,说得多了,一句很清楚的话突兀的说出来:“关入柴房,关入柴房”。
练启棠蹙起了眉,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奔到院子处的锁,上面的痕迹,是被人生生撬开的,再看院子上的土,有被拖拽的痕迹,一幅郑强被抓走的画面呈现出来。
烦躁霎时转为焦躁和愤怒,他深深皱着眉头,俏丽的脸变得Yin沉,一定是西苑和东苑的那些人,趁他不在把郑强生绑了去,威胁他又如何,他练启棠从不会怕宵小之辈。
拿起院子里的鞭子,像往常那般缠在手臂上,飞速跑出去,一路上避开来来往往的奴仆,走到西苑的后面攀上墙头,灵巧的步子踏在红色的墙瓦上,小绿鸟说的是柴房,练启棠准备先找到关着郑强的地方。
他们要威胁的是他,如果敢对郑强做什么,他会让刽子手死无葬身之地,练启棠恨恨的想,等走到一处院子,院中种着一颗高高的树,墙上开了一扇小窗,破落不堪,他心里微动,或许这里就是那柴房。
“练少爷,别来无恙啊”,调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练启棠没动,忽然一鞭子甩到身后,晋良快速躲开,跳走的地方被鞭子打过去,啪的碎了几块砖,还没稳住阵脚,另一鞭子又抽过去,带着凌厉的风声。
“是你,抓的郑强”,练启棠跳下墙头,眼神不善的盯着晋良,对方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可不是我,我只是奉练老爷的命令罢了,表弟,别怪我呀”。
练启棠冷哼了一声:“一条狗罢了,攀什么关系,既是你关的,把钥匙给我”。晋良收起脸上的笑意,他Yin沉的看着练启棠,手里的刀紧紧握着,他最看不惯对方脸上的傲气,凭什么啊,明明和他一样低贱。
虽想杀练启棠,但还不是现在,晋良收起刀,只突然装作不经意一般提起一件事:“对了,练老爷让我找你来着,说带你过去,商量件事,要是讲不成,明日啊,就把那郑强杀了,埋你那院子里,哎呀,说正午前过去,你瞧现在,都”。
话未说完,一阵风声在耳边响起,练启棠从他身旁经过,跑的飞快,面目虽平静,心却像被一只手紧紧抓着不放,生痛难忍,他的郑强,不该任人宰割,如果他够强,如果他有足够的权势…
但眼前,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郑强是他的底线,只要能守住他,什么手段他都不怕,杀人偿命又如何,郑强才是他的命。
等来到东苑,练启棠站在院前,垂着眼睛,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Yin影,抬起眼看这高门大院,红的砖瓦,绿的壁画,是要人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