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艘从北向南的客船缓缓驶入平江河,不出半日功夫,就会抵达京都城。甲板上,裴琛面朝平江河迎风负手而立,深秋料峭的寒风鼓动着他的黑貂皮大氅猎猎作响,扑面而来更是觉得如细刃般刮的人脸生疼,可他却仿佛浑然不觉,面无表情的盯着江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凉似水,寒星稀疏,借着浅淡朦胧的月色,月娥近乎痴迷的仰望着他身旁的这个男人,鬓若刀裁,玉质金相,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贵气。不过加冠之年他就手握大渊一方权柄,就如左相大人常常感叹的那般,这位裴大人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月娥有时候都不敢置信自己这卑贱之身会有这般好运气,当初于众多歌姬之中被左相大人选中收为义女,继而送到裴大人的府上做妾。自那以后锦衣玉食自不必说,就单单能得到这样龙章凤姿般男儿的宠幸,对世间女子来说,就已是极大幸运。
“大人……”月娥声音轻颤,仰头望着裴琛,莹莹的美眸里尽是情意。
闻得旁边人唤声,裴琛从繁乱的思绪中回了神,寒星般的眸子微垂,浓厚的夜色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月娥被那专注的目光盯得心肝微颤,许久,方听到头顶上方缓缓传来那独属于他的那浑厚低沉的男性嗓音:“可是夜风寒凉?”
饶是那语调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波,月娥仍是心肝狂跳,忍不住让娇躯往旁边男人的身上轻轻靠了靠,闻着男人身上浅淡的麝香,她似乎觉得连呼吸都忍不住焦灼起来。
“有大人陪着妾身,饶是寒夜风凉,妾身也觉得心头暖和的很。”月娥甜甜蜜蜜的说着,窝在身旁男人的胸前,哪怕知道这个男人不会给他期望的回应,可他仍旧笑得娇艳如花。
浓厚的夜色让人看不清裴琛此刻的神情。他只将目光重新投向夜色中浓黑一片的江面,夜色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方淡淡道:“夜深寒重,罢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月娥娇笑着:“一切听从大人的安排。”
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船房内,甲板另一侧箱柜旁的云舒才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他先前心中沉郁,只是想出来甲板这里透口气,不想却见到了大人早他一步在甲板赏景。下意识的他将自己的身子快速隐没在了甲板另一侧的箱柜旁,一如他入府这三年来,小心谨慎的避开他的宠幸,恨不得一直这样做个透明人才好。并非是裴大人不好,只是他……
想到这,云舒忍不住神色黯淡。与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黏在大人身上的月娥不同,他并不愿意得大人的宠幸。当初入府也并非自愿,只是左相大人苦苦相逼,他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恨只恨,他满心托付的那人如此懦弱,不肯违抗他父亲的半句命令,眼睁睁看他入了别人的府,做了别人的男侍。
云舒红了眼圈,暗自神伤。纵有这般伤心又有何用?没了那个他期待的人,如今的他不过日复一日的做那行尸走rou,直至这镜中岁月缓缓流逝……
裴府,这一夜阖府上下,上到老太太,下到奴婢仆从,恐怕没一个人能睡得着觉。老太太二爷他们那自然是兴奋难耐,至于柳妈福豆奚涵翎他们,则是唯恐出了纰漏挨了责罚,一个晚上的统计布置,以确保翌日的宴席万无一失。
寅时开始,奚涵翎就开始打着哈欠剁菜,想他在现代从未烧过什么饭,活了25个年头连韭菜和蒜苗都傻傻分不清,哪怕工作两年了也还是恬不知耻的回家蹭饭,本以为这辈子会养尊处优的过到老,没成想老天爷看不过眼了,一个念头就把他换了个地来体验生活来了。半年的体验生活下来,刷锅、刷完、洗菜、剁菜、烧火,奚涵翎现在是拿手就来,别说韭菜蒜苗了,就是随便拎出一样原料,他都能随口说出它的n种做法。
这是放在从前他所不能想象的,所以说没有人办不成的事情,都是社会逼出来的。
玉兔葵菜、椒盐蹄膀、冬菜扣rou、红油耳片、银杏蒸鸭、酱酥桃仁、荷包豆腐、清汤燕菜、枸杞煨鸡汤……从素材到荤菜,自荤菜至汤水,至汤水到甜点,林林总总,柳妈带领着膳房一干人等,从天不亮就开始忙活,一直到大爷回府了,膳房一干事物这才初步落下了帷幕。一碟碟Jing致的小菜被装在银盘玉蝶里,宴席上菜这样体面的活自然不用他们膳房的粗使奴婢,直待裴府的主子们收拾妥当,一声令下,自有那一等丫头二等丫头来膳房拿走膳食。
刚过了巳时,梅香冬雪他们就袅袅娜娜的带着人来传饭菜,瞅着梅香那眉梢眼角都藏不住的喜意,柳妈和奚涵翎暗暗交换了个眼神,随即若无其事的将饭菜一一端给前来传菜的一干人等。
冬雪向来是府里有名的冷美人,如今瞧她却不复昔日的那般高高在上拒人三尺之外的冷模样,就单单看他那上翘的唇角,不难看出他对府里大爷的那份期待和满意。
奚涵翎心道,看来裴府大爷果真如传言般长得一表人才,要不然也迷不倒府里这位心高气傲的冰雪美人了。
直到最后一道菜被端走,膳房里的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工序上至此无差漏,只待看主子们吃的满不满意了。
裴老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