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李缘完全没空想自己刚刚的失控,他知道自己错了,但眼下更重要的是等到他妈的回答。
下午太阳过些了,逆光的门口才看见两个人影,女人几乎要黏在男人身上,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回来了。
李缘坐在客厅,他在那坐了一下午,两只手都血汪汪的,李缘遇到事就喜欢抠指甲,那天下午李缘坐在那里一直在折磨他的指甲,都已经抠到rou了也停不下来,无名指上的指甲已经没了。
但他完全觉不出痛,直到看到人回来了才停手,有些神经质地站起来。
女人一脸娇羞地把头靠在男人肩膀上,男人过来叫了声儿子,打量了一下Yin暗的屋子,知道李缘还不待见他,扶着李缘他妈坐下之后,卷起袖子烧火做饭去了。
他妈坐下来才看见李缘血淋淋的双手,叫了一声想拉过来仔细看看,李缘抽回了手,冷冰冰地看着他妈问:“你和他怎么回事?”
药箱放在柜子上早就蒙了层灰,他妈去把药箱取下来,吹了吹灰,又打开药箱翻出些药,但里面大多数药都过期了,只能挑出些勉强能用的,然后女人略显沙哑的声音就出来了:“就那样呗,我准备和你爸复婚了,后天咱们就回城里好好过日子。”
李缘简直想掐着他妈脖子问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只说了句:“回去,回去等着他接着赌,接着嫖,接着打你吗?”
他妈上药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又继续,扯了纱布缠在李缘手指头上,说:“不会的,他说了他已经改过自新了,他会好好对我的,这些日子你也看见了。”
女人纤长的双手在李缘指尖翻覆,她又怜惜地吹了吹,接着说:“会好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
李缘的手看起来很滑稽,像蘑菇,他觉得他妈简直是无可救药。女人半辈子都是为了这个男人活,十几岁不读书就跟着男人北上,爸妈气得高血压犯了也没回去,就因为男人床笫间情浓意迷的时候说的一句我爱你,两个人血气方刚的年纪,需求大又买不起套,住在破旧的城中村里怀上了第一个孩子,在男人的半哄半求下,一把药下去疼了几天,杀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后来男人逐渐在那些暗道上摸到了些东西,有了些钱,他们才搬了家,怀上了李缘,他妈顶着八个月的肚子去领了证。怀孕期间男人在外面偷腥女人不是不知道,晚上她会闻着男人身上浓烈额酒味和劣质香水味入睡,然后她摸着自己高高的肚子,告诉自己他还有个孩子,他不会不要她。
直到后来男人路越走越偏,不该碰的东西碰了个遍。女人一个人在医院生下孩子的时候,男人才从家里找到医院,要她给钱。所幸李缘大些的时候,男人终于进去了,他妈带着他回了南方,她的爸妈终究是不肯原谅她,连去世的消息都不曾告诉她,而是拜托自己的侄子,以家里的房子和不多的存款为代价换得死后那一方小小的墓。
自然他妈回去时,能见到的只有一抔黄土,怨是有怨,她依然带着孩子等着男人出来,一个女人在镇上干了三份活才能勉强养活母子二人。
所以李缘想不通,她到底图什么,为了爱吗?可是她这些年被害成什么样子?好不容易要摆脱这样的生活,一夜间却又回到了过去。
面前的女人一脸甜蜜,李缘知道她现在又陷进去了,他说什么都救不回来,索性李缘也不说话了,回房间看书。
女人转身出去帮着男人做饭,晚上来敲李缘门的是他爸,高高大大的男人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说:“缘缘,吃饭了,都是你原来喜欢吃的,爸也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
李缘不理他,走过去拿抹布准备洗锅,十个手指头还包着纱布,他爸见了朝他妈使了个眼色,他妈走过去,拉着李缘的手说:“缘缘你这是干嘛,饭都做好了,还有什么想吃的跟妈说,我给你做。”
十六七岁的男孩正是力气大得时候,他妈一时间居然拉不住李缘,李缘指尖的纱布已经被锅里的刷锅水浸shi了些,火辣辣地痛,他依然不管,还在执意攥着抹布要洗锅。
一些血丝从纱布上渗出来,他爸见了也来拉李缘,终究是个成年男人,几经拉扯李缘的手被拉了回来。男人站在锅边,气喘吁吁地说:“缘缘,我知道你不想我回来,我走就是,你别折腾自己。”
男人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底下似乎有些水光,用手狠狠地擦了把鼻子,转身走了。
他妈也坐在桌子边上哭,李缘自顾自盛了一碗饭,吃了回房间了。
晚上李缘坐在房间里算数学题,心里却烦得连第一道大题都要翻来覆去算好几遍,他觉得今晚这副景象,显得他像是个破坏别人家庭和谐的坏人。
本子上还是乱糟糟的一团,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他妈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说:“缘缘,明天你收拾一下吧,后天我们就要走了,你学校我们也转好了,别写作业了,早点睡觉吧。”
李缘才吓了一跳,他想起了搬家的事,原先以为还有一个暑假,结果就在后天。
但他好像还没和傻三说过这件事,原本以为时间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