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桌的傻三有些拘谨,他没怎么见过这些人,唯一熟点的也只有女人。但是桌子上的菜很多,像吃酒碗,傻三也很喜欢吃酒碗。
女人端着炒好的蒜苗回锅出来,傻三吸了吸鼻子,作出一副不喜欢的样子来,又抿着筷子先要去夹菜。接着女人又在招呼李缘开动,这才开始吃饭。
傻三眼巴巴地盯着中间的玉米看,结果筷子打滑,夹了两下都没夹起来,李缘见状帮他夹了一个到碗里,用筷子从玉米中间扎进去,再递给傻三。
傻三没太关注李缘这边,他吃得正开心,碗里有自己夹的,也有女人夹的,还有李缘夹的,满满当当地堆了一碗,吃得很认真。虽然他妈给他温了饭,但终究不如现炒出来的好吃,傻三喜欢热气,也喜欢热闹。
李缘没吃太多,他看着傻三埋在碗里的头,傻三圆润饱满的侧脸和鸦黑的睫毛,他觉得好像,时间就没变过,傻三依然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孩,而现在他是哥哥。
一顿饭吃得也算舒服,排骨汤李缘喝了一碗,唇齿留香,不知道女人怎么做的,汤喝着很清爽,一点都不油。更不消说傻三,坐在凳子上抱着肚子往下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爹妈不给他饭吃,这才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吃完饭又聊了会儿,傻三没说话,吃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桌子上唯一的陌生人。
傻三坐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一样就想往楼上跑,李缘拉住他,问他想不想出去玩。
傻三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有什么顾虑,咬着嘴唇想了一下,说:“不行诶,我妈不让我出去,说外面有很多小孩!”
李缘心口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当年傻三去学校留下的Yin影,他又回想起当时傻三的痛苦和窘迫。
只能扯出一个笑,说:“没事的,我会保护你,哥哥是大人,打得过小孩。”明明他就比傻三小,叫自己哥哥的时候李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他又很想听到傻三这样叫他。
傻三眼中的纠结更甚,他攥着衣角,又揉了揉,然后再说:“可是我怕回来会挨打。”
女人和男人一起收拾桌子,见状说:“小唐,我给你妈打给电话就行了啊,出去玩玩吧,在屋里呆久了会生病的。”
傻三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他过去拉着李缘的手就要往外走,李缘手机还放在房间里,没办法只能没拿,和傻三出去了。
今天也是个晴天,冬天的太阳很亮,亮得晃人眼,但是照在并不身上暖和,还有一阵一阵的风。
傻三牵他的手一直没松开过,他像是缺少安全感一样,把李缘的手握得紧紧的,李缘天生体温就要高一些,不一会儿两个人的手心就汗津津的。
李缘没带手机,身上也没带现金,原本还有些担心出去傻三要买些什么,但是傻三拉着他走向了河边。
河水永远泛着一股腥气,水腥气,土腥气,或许还有鱼腥气,李缘不喜欢这种味道,这些会让他想起小时候一些事情,如同河水般浑浊的黑暗,空气中的血腥味,这些都让他厌恶自己;但他同时又有些贪恋这种味道,他感觉这种味道会沉进他的肺里,流向他的四肢,给他从未有过的宁静,这时候他才觉得他在呼吸,真正的呼吸。
“我第一次到这来的时候就想来河边,但是我妈不让。”傻三嘟起嘴巴拧起眉毛,故意作出一些凶悍的样子,说,“她说小孩子会被大鱼拉进去吃掉!”
李缘捏了捏傻三的脸,说:“你还信这个啊?”
傻三撇了撇嘴,说:“我妈才不会骗我。”
走到了河岸边,河岸边有些菜地,松软的泥沙和丰沛的水源让这里的菜都长得格外壮硕,岸边因为水流的原因风更大,但这些菜在松软的沙土里却是佁然不动,只有叶子在微微颤抖。
他们沿着被踩出来的小径走,路并不算太平整,而且窄,傻三不得不放开李缘的手,走到前面去,还要时不时转头看看人在不在。傻三一跳一跳地走,看得在后面的李缘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摔河里。
松散的泥土倒是被吹到两人的鞋子上,傻三蹲下来,摸了摸脚上的白鞋,又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他很喜欢这里,这条河就像原来家那边的那条河,他不懂什么叫思乡,他只知道自己还是更想回去住,他不喜欢这里,他对这里的印象只有窄小的房间和黑黢黢的一楼,还有不经常能见到的爸妈。
往前走旁边有一条路通往河堤,农人为了取水灌溉,在岸边平实一点的地方踩了一条路出来。
傻三走过去,蹲下来看着水面。李缘在他后面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他在想傻三似乎真的没有一点认出他来的样子,未免有些失望,他还想,要不要直接告诉傻三算了。
见傻三蹲下来,他也走到旁边蹲下来。李缘有些近视,他看不清傻三在看些什么。但是傻三看得很认真,河水的光反射到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像是夏夜的星空,傻三看上去就是个单纯的少年人,但是脸上童稚般的表情又十分有违和感。
傻三对他说:“这里好多小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