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拉了窗帘,昏黄的光从窗口铺往门口,傻三背着光,一副显然刚睡醒的样子,肿着眼泡打着呵欠,连影子都是瘦长的。开始他并没看到在阿姨后面的李缘,脸上的表情是李缘过去所常见的,一些迷茫,一些痴呆。
傻三很白,被关在屋子里的这几年更白了,整个人在这Yin暗的房间里发着光。李缘觉得傻三的身影和十几年前初见他的时候重叠了,那时候的傻三也是坐在一片树荫下,像一只小灯泡,连面貌都没有什么变化,可事实上,傻三已经二十多接近三十了,但看上去仍然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也许是因为傻子没有担心的事,也就不会变老。
李缘从后面走了出来,在那一会儿,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或者傻三会哭出来,或者会来打他,或者直接关了门不愿意见他,又或者,也许,也许他会上来抱住他。
但傻三见了他,只是带着好奇地问:“阿姨,他是谁啊?”一双仍然清澄透彻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李缘像是被雷击中了,他身上都在发麻,脊椎也被人抽走了,他差点就要站不住。
女人急着向李缘展示傻三是个没有攻击性的傻子,她把李缘拉到前面,对傻三说:“这个哥哥以后要住楼下了,听到这有个弟弟就来看看,你以后可不许吓着哥哥啊。”
傻三的目光忽闪忽闪的,然后笑出了声,拍了拍手,说:“好呀,我听见了。”说完傻三上去抱了一下李缘,又极快地松开。
女人见目的达成,从兜里摸出两颗牛nai糖,说:“没事儿了,小唐你自己玩吧,你妈说晚上给你带了蛋糕,让你少吃点零食。”
傻三发出一声欢呼,跳到床上滚了两圈,然后抱着被子发呆,没再看过李缘一眼,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女人关上门,带着失魂落魄的李缘下了楼,问李缘租不租。
李缘才回过神,事情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做,越理越乱,女人问了好几声,他才好不容易理出一小块空地来回答女人的问题。
这个地方本来离学校就远,单是坐车都要一个多两个小时,坦白来说并不方便,况且租房又是另外一笔开销。
但是李缘真的怕了,他害怕傻三陌生的目光,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傻三可能就会完全忘记他,他无法承担这个后果。
想到这里,李缘决定租下来,虽然跑起来会麻烦一点,但这与寻找傻三时的痛苦劳累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又和女人说了会儿话,签了合同,交了押金和租金,李缘准备回学校收点东西过来,他坐上车,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沮丧,外面天已经有些黑了,Yin沉沉的刮着风,李缘拉紧了衣服,他突生出一些疲惫来,靠在窗户上闭着眼睛打盹,路上不算平坦,脑袋和窗户接触,又被弹开,有些痛,但李缘反而觉出一些痛快来。
回去草草地吃了些东西李缘就开始收拾,这边的东西不可能全带走,那边太远,第二天一早有课的时候只能继续睡在寝室。
躺上床的时候,李缘有了些信心,他的傻三不会忘记他,他只是不认得他了而已,也是,自己走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六岁,现在的变化应该挺大的,小傻子认不出他也很正常,毕竟他有时候看自己以前的照片都会恍惚一下,反正找到了人,傻三也不会再跑,他相信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那天晚上的傻三吃了一整块nai油蛋糕,他躺在床上撑得睡不着,他眨着眼睛想到了白天那个人,他长得好像好像那个人,可他不是,那个人早就丢了他,他也没在那等。
傻三的脑子里明明是装不下那么多东西的,结果现在所有的记忆像是涨chao一般,傻三怎么都不能让他们停下,他有些烦躁,敲了敲自己的头,告诉它们安静一点。
夜还很长,有的人难得安眠,有的人却难得失眠。
李缘住进去的时候却没什么大声响,房间里也只挂了些衣服,生活用品也不多。
中午女人邀请他来吃午饭,他推辞不过,只能坐下来吃一些。
中间大盆里的是莲藕玉米炖排骨,玉米是甜玉米,闻着就一股清甜味,还有些凉菜和卤菜,一小盘青菜被放在远处,碗筷看上去像是新的。
餐桌上坐了四个人,女人和她的丈夫,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中年人,不过倒是给人一种很老实的感觉,还有男人的母亲,老人有两个孩子,平时都是这边住半年,那边住半年,老人头发白了大半,但看上去很是Jing神,一直问李缘在哪里读书,成绩怎么样这些问题。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坐下之后女人却说还有个菜没炒起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让丈夫去楼上喊傻三下来一起吃。
李缘听到了,急忙站起来说他去,男人念着李缘是客人,本来不愿意,但招架不住李缘的一再请求,只能把钥匙递给李缘。
楼梯上还是很安静,到门前时,李缘才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好香啊,我也好像想吃玉米哦!”紧接着是拆开塑料袋的声音,然后又是自言自语:“现在我就是在吃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