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李缘早早就醒了,心里装着事,脑子里像是拧好了发条,只待天一亮就催促着李缘起床。外面云层染着薄薄的金色,天边有些亮,李缘知道今天会是个晴天,他洗漱好,悄悄出门了。
柳林路是一条老街,路边高大的垂柳有着细碎的枝叶,尽头是一条河,河边却不再栽柳树。房屋就修在路的两旁,黑褐色的墙身昭示着这条老街的年岁,木质的门板也是一片一片的倚靠在墙边,偶尔见到的雪白的墙上也是孩子用笔涂得乱七八糟,茶铺里的老人也晒着太阳喝茶,或者打牌,破落与悠闲在这里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到柳林路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李缘没来过这里,跟着手机上的地图走了半天。这里与原来的村子简直就是完全背向,李缘也从未想过他们能搬到这么远,这么偏的地方。
远远就能看见路的尽头了,一座两层的水泥房。李缘想,傻三会在这里干什么?
原本轻快的步子却突然慢了下来,李缘有些害怕了,他有什么脸去见傻三,当年离开的是他,因为害怕走不掉一眼都没看傻三的人也是他。傻三是个傻子,傻子会不会记仇?
一阵风吹过来,李缘忽然打了个冷颤,在太阳底下他浑身发冷。
门口贴着房屋出租的A4纸,李缘看了一眼,留了个心。
敲开门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烫着细细的小卷,脸搽得雪白也遮不住脸上的细纹,嘴唇涂得红红的,刺鼻的香水味挠得李缘鼻子发痒。
女人脸上有些敌意和不耐烦,问他:“干什么啊?”
李缘有了一瞬间的呆滞,他稳了稳神,说:“你好,请问这里是不是还出租?”
女人吊起细长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纹了青色眼线的眼睛显得有些凶悍,接着说:“租啊,一楼还有一间房,只不过二楼关了个傻子,先给你说清楚了,别到时候后悔。”
李缘笑了,是发自心底的笑,怎么也压制不下去的笑。他笑着说:“那带我去看看吧。”
女人只觉得李缘笑得有些奇怪,她想:“不会又是个傻子吧?”
屋子里面没有开灯,黑黢黢的一团,李缘进去之后使劲眨了下眼睛才适应过来,屋子里陈设倒是很新,只不过有些杂乱,桌子上还有中午没吃完的菜。
一楼的房间倒是很整洁,不过李缘也不是诚心租房子,晃了一圈,说想去看看楼上。
女人问他:“你去看什么?二楼没有空房间,都给你说了只关了个傻子,你不租算了。”
李缘有些害怕女人把他赶出去,解释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二楼的傻子会不会跑下来,万一他会伤人,我在这边住着也不放心,毕竟我一个学生,怎么也得注意安全啊。”
女人向他保证,这个傻子不会伤人,虽然偶尔会跑下来,但是给点吃的骗一骗就自己上去了。李缘装作不信的样子,任女人怎么说,他都坚持要上去看一看。
女人无法,这么偏僻的地方房子本来就不太好租出去,况且还是个小单间。看上去李缘也是真的想租,毕竟对这些学生来说,这么便宜的房子不好找,这笔生意做成的几率很大。
于是打了个电话给租户,本来带着个傻子能租到这样的房子就已经算是不错,房东提出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两人自然是答应了。
打开楼梯的灯,水泥的阶梯上有一层薄薄的灰,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人打扫了。
上楼时女人还在上面喋喋不休:“小伙子你放心,这个傻子不会打人的,挺乖一孩子,关起来也是因为他爸妈出去打工,没人照看,其实你就把他当成一小孩就行了。”
安静窄小的楼梯里,女人的说话还有回音,如同一把锤子敲在李缘的心口,他感到钝钝的痛,却流不出血,也流不出泪。
二楼比一楼亮敞些,楼梯口就是一个防盗门,一栋房子分出两家人。
李缘不害怕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盯着女人开锁的钥匙,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门就是一个客厅,皮质的沙发表皮已经掉了,主人用一块布把它遮起来,但是依旧藏不住,几株绿植无Jing打采的站在柜子上,玻璃茶几上零零散散地摆着些水果零食,但这里很安静,安静到就像没有人一样。
李缘有些怀疑了,傻三在他印象中像一只小麻雀,不是跳来跳去,就是叽叽喳喳地说话,很少有安静的时候。
女人朝他笑笑,有些八卦地说:“你知道带个傻儿子不容易,听说他们两口子拆迁都没要房子,要的钱,早就立好了遗嘱,两个儿子谁帮忙养这个小儿子,他们死了之后钱就留给谁。”
见李缘好像有兴趣,她又接着说:“两个人也不容易,现在这把年纪了还要出去打工,就怕钱都留给一个,那个不高兴呢。”
李缘确实是有兴趣的,他急切地想知道这些年里傻三过得怎么样,他以为傻三会一辈子都留在那个小村庄里等他回去,就算等不到他,他也可以在那里平平顺顺地过完一生,毕竟傻子的世界有什么比活得开心更重要呢?
但是事情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