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个依然是闷热chaoshi的小镇,李缘却感觉心像是找到了归宿,他甚至感觉他本就该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原来以为离开这里才是好的,但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愚蠢。
夏日漫长,时间对这座还没完全开发的小镇上格外宽容,李缘在超市找了个收银员的活,来打发这个沉寂冗杂的白日,他会注意每一个进入超市的人,妄图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有几次他觉得已经很像了,甚至拿东西的姿态也和那人有几分相似,但他满怀期翼地转过去时,见到的又是一张不熟悉的脸。
下班回去,李缘躺在小出租屋里,老旧的空调呼啦呼啦响,心也缓慢沉重地跳,蝉在安静的夜晚放开了声音唱,闭上眼睛就像是回到了以前,炽热的日光和清凉的葡萄,这是李缘对夏天的初始记忆。
但醒来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李缘想不明白,怎么就这么大块地方,傻三一家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让他的过去如同一晚梦,他有时候甚至会大哥电话回去问他妈,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住过。他妈只当是李缘睡晕了头,取笑他两声就挂了。
夏天拖着慢嗒嗒的步子离开了,这是李缘过得最为空虚的一个夏天,超市里chaoshi香甜的葡萄香让他像是受刑,看谁都有些傻三的影子,以至于夜晚回去了,那味道不知是缠在他的鼻尖还是缠在他的脑海里,总是消散不去。
这样悠闲的日子还是会有个结束,没有什么是永远都留得住的。
李缘在一个Yin雨绵绵的傍晚离开这里,昏黄的路灯把他的身影照得虚虚的,他拉着行李箱的手攥得很紧,似乎是怨恨,也似乎是不甘。但是没人注意这些,他对这座镇子来说,终究只是个陌生人,没有什么会挽留他。
辗转几番,李缘到了学校,一如他想的那样,门口气派豪大,内里却是南方骨子里的温婉柔美,李缘在这里还是感到一丝孤独,他想,也许这里根本就不欢迎他,从小时候来这里被百般排挤,到现在找不到的那个人。人总是在陌生的地方里格外感性,李缘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只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没有傻三看热闹时笑嘻嘻的脸,也没有母亲回来时悄悄抹眼泪的手。
然而时间不会给人感性的机会,入学之后的一堆事让李缘忙得团团转,李缘陷入了一个怪圈,有时候他会因为傻三而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愤怒,有时候又会觉得他们都在这座城市,他和他终归还是在一起的。
李缘这种奇怪的状态终止于那一天。
李缘在外面找了份兼职,照看那些低年级的小孩,一群小孩每天吵吵嚷嚷的,李缘本来就不太喜欢小孩,每次去都是完成任务一样,在那看着小孩做作业,有问题的再讲一讲,除此之外他不会做其他的。
班上女孩子还不到三分之一,但女孩儿比起男孩儿要听话很多。李缘难免对女孩更关注些,和小孩的关系倒也算不错。有个李缘觉得很眼熟的女孩,是真的很眼熟,但他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以为自己见多小孩了。
李缘那天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那女孩她妈牵着她进来,说顺便给她请个假。
李缘看了女人的脸看了很久,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对!她是傻三的二嫂!当年那个挺着肚子还有些浮肿的女人!
女人却好像完全不记得他,她带着笑和李缘说明天给糯糯请个假。李缘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兴奋感从脚底窜上头皮,他抓紧了旁边的桌子。
女人说完了,看李缘也没反应,整个人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牵紧了女儿的手,准备出去。
李缘被这个惊喜砸得回不过神来,怪不得他会觉得女孩眼熟,怪不得他在那边找不到傻三!他的鼻子和嘴巴像是被糊住了,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他才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醒了,狠狠咬了下舌头,用痛楚压下身体过多的兴奋感。
女人见李缘跟过来,有些害怕地问了一句:“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李缘确实不善于和女人打交道,他只能说:“你好,我想问下您的弟弟现在住哪?”
女人有些迷茫了,她说:“我没有弟弟啊,你问这些干什么?”
李缘不知道傻三的大名,他只会叫他小阳。他这会儿像被拴起来的猫,明明鱼就在两爪子的地方放着,但是脖子上那根绳又把他往回拉。
李缘说:“我是说您丈夫的弟弟,小时候来跟他玩过,这会看见您才想起来这个人,打算有空去看看他。”
女人的戒备心很强,她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李缘,李缘有些急了,他怕女人不告诉他,这时候糯糯开口说话了:“妈妈,老师说的是不是傻子舅舅呀?”
李缘蹲下来,看着糯糯说:“是呀,老师和你的舅舅是好朋友,现在老师找不到他了,糯糯可以告诉老师吗?”
糯糯说:“舅舅和爷爷nainai他们住一起的,糯糯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但是糯糯知道怎么走!”
这时候女人开口了,“老师,他就住在柳林路,最里面那家就是,没事的话我就带着糯糯走了,别吓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