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洛做了一个梦,他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春天,野花都开了,姐姐骑着马驱赶羊群,不耐烦地拿鞭子吓唬那些献殷勤的追求者们。
他先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自己上午不小心打破了爸爸珍爱的茶具,回去肯定要挨训了。
啊,爸爸真的很喜欢那套瓷器,好像是多年不见的友人千里迢迢从异域捎来的,宝贝得不肯让他碰。每天下午,妈妈都会取出来擦洗一遍,然后给爸爸斟上茶。
“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把那么珍贵的东西打破了......”他突然涌出眼泪,泣不成声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来得及说呀。”
“爸爸,活过来了!他活过来了!”
他仓皇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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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莲,加把劲!雪太厚了,必须要全部铲干净!”
“是,爸爸!”
父女两个干劲十足,休息也不过是拿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然而这一次,老约翰一铲子下去,却接触到一个柔软的重物,他瞪大眼睛,迅速清理掉积雪,从底下挖出一个人--一个衣衫单薄,脖子上套着奴隶枷锁的红发少年。
“快!快去准备热水!”他将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孩背进房间,在火炉边和女儿一起用力地不停擦拭那身青紫的皮肤。
他像是半夜仓皇出逃的,双足和羊皮软靴被血水糊到一起,单薄的衬衣浸足了水冻得又冷又硬,身上咬痕鞭痕多到无法计数,甚至还有烫伤。
“好过分。”伊莲皱紧眉,一边用力搓洗一边喃喃,“究竟把人当做了什么。”
“嗬--”一阵短促的咳嗽后,男孩终于缓过气。
“爸爸,活过来了!他活过来了!”
他睁开眼睛,竟然是一双碧绿的猫瞳。
“你好,我们是本地的农民,你昏倒在门前,我们救了你。”伊莲欣喜地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谢你们,我叫狄洛,”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只是说几句话,便气喘不止,“愿主保佑你们。”
伊莲急忙拿勺子沾着热糖水,喂到他嘴中:“我叫伊莲,这是我父亲约翰。爸爸,你也说句话吧。”
一直默不啃声的老约翰这才神色凝重地开口:“狄洛,你是冰海另一边领主的奴隶吧。”
“......是的”那双刚刚恢复一点神采的眼瞳再度暗淡,狄洛低声说,“我私乘了货船,偷跑出来的。”
“对不起,”老约翰叹息一声,脱下自己唯一一件羊皮袄,盖到了他身上“等你稍好一些,就请离开我们村子吧。”
“爸爸!”伊莲难以置信地喊出声,“为什么呀,就算...就算没钱赎他,我们也可以把他藏起来呀,买卖人口本来就是不对的。”
“不要胡闹,这不是你和我能承担的。”
听到这样严厉的拒绝,伊莲的眼睛涌上一层水雾,她担忧地望向狄洛,少年反而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安慰她。
“谢谢你们,你们已经拯救了我的生命。”
他好像真的很开心,伊莲擦了擦眼睛,心想:如果今天不是晴天,他已经死了。为什么神要我们救他,又要我们看着他独自流浪,冒着随时会被抓回去的风险呢?
她知道这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再休息一下吧,你现在根本动不了。”父亲发话了,“伊莲,去外面看看,有外人来了就赶紧回来。”
“好的,爸爸。”她急忙起身往外跑,刚打开门就僵立在原地,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正对着她喉咙。
“找到了!人在这里!”扫视完屋内,士兵冲着同伴大声呼叫。
他们被抓住了,伊莲和老约翰被捆得结结实实,丢在门外。那些士兵和以前劫掠村子的海盗极不一样,一个个手持长枪肃立两旁,头盔上的红缨随着风轻轻晃动。
伊莲的全身都在抖,她瞪大眼睛,生怕下一秒就被他们砍下脑袋,伴随着达达的马蹄声,一位青年映入她的眼帘,体态匀称,被白甲包裹的身体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柔韧和活力。
他行动间,仿若带来凌冽的寒风,至少在至下而望的一瞬,伊莲直视了头盔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瞳,那种蔚蓝简直就像是北海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虐待狄洛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吗?只是经过,就会让下属绷直身体、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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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动弹,或者说暗暗积攒着力气,等待那个恶魔的接近。
“你还好吗?只是离开我几天,就变成现在凄惨的样子。“阿莫斯俯首看他,轻轻拨正他颊边的一缕红发,所有的表情都被头盔遮挡,”明明已经学乖了。“
“大人不应该对一个奴隶放松警惕的,”狄洛温声道,“只要他有脚,又没疯,总是会逃跑的。乖了几天、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没用。”
“砍掉脚吗?你想要我这样对待你?”阿莫斯唇角微弯,摘掉头盔。
他俊美的容貌就这样显露在狄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