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边的何扬头发凌乱,因为过度激动而脸色潮红,如今看见方明宇更是紧张,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像是怕自己方才的话被一字不差的听闻。她愣怔了好一会儿,又走上前跟站在原地沉默的方明宇说:“明宇,赶紧去换身衣服吧。天冷,容易感冒。”
这话听得让人心惊胆战,倒是像撒泼。何扬毫不讲理,直接把火点到了方明宇身上,“你跟你亲儿子说,咱俩为什么生下他,他妈是不是当初就想打掉他!你说啊!”
姑姑自认今天打扮得极好看,穿着一身红色旗袍配上肉色丝袜和一双黑色粗跟高跟鞋,看上去可以说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黄花闺女。只不过,这人一开口就直接破了相。
一字一句像把尖利的刀狠狠地插进方明宇心里,淌着鲜血,坠落到地面,绽开艳丽的花。
“你……刚回来吗?”这句话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像是在刻意掩饰,方凡松了口气,语气生硬地说,“等会儿要去你爷爷奶奶那边吃宴席,你赶紧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就例如现在。
他到底听到什么?他又到底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的。方凡头疼地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心里厌烦极了。这么多年,他们从一开始的相敬如宾到后来的争吵,原因无非还是陈年旧事。他以为这么多年何扬总会释怀,总会放下过去,没料到这件事一直横在心里迟迟未忘。
关上房门,他不再听见那刺耳的争吵声,外头很安静,却并不让人觉得安心。他机械地给自己换了身衣服,又收拾好东西坐在客厅等他爸妈。他垂着头,目光涣散,心里沉甸甸的,脑子有些晕乎。
“你闹够了没有!”方凡耐不住吼她,语气变得十分无奈,“今天大年初一,等会儿我们还要去家族聚会,你现在说什么胡话!”
“我说胡话?方凡,是你傻了还是我疯了!”何扬头发凌乱,全然不像平日那般冷静,“柏屹已经给你逼走了,你现在就连我也要逼疯是不是!”
他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只余下一片沉寂。方凡率先回过神来,脸色尤为难看,同时也十分紧张,就连眉毛都不禁蹙起,眼睛盯着方明宇有些戒备。
这一刻他十分幼稚地想,如果能感冒就好了。
方明宇站在门口,钥匙轻轻地攥在手里,耳里全是两人的争吵。
他身形虚虚地晃动了一下,不太稳妥地往旁边迈了一步,像是被一并涌来的事情推搡了一下,就连人都难以站稳。
方明宇觉得有点脱力,整个人的力气像是被慢慢抽离。他慢慢闭上眼,不闻不问里面的吵闹声,缓了一小会儿,才将钥匙插进锁孔,稍稍一用力,打开了家门。
本以为就此打住,结果话落,又听闻这位姑姑问:“大年初一怎么只有明宇来了?柏
方明宇浑身都是湿的,就连裤脚都能挤出水来。他缓缓弯下身子去用手指勾起那串钥匙,又猛然站起来,霎时间,寒冷潮湿的空气吸入肺腑,血液上涌,一阵天翻地覆的错乱感从心里蔓延开来,甚至让他头脑都感觉嗡嗡作响。
“小扬啊,新年快乐啊!”姑姑那把嗓音听上去很圆润,但语气就没那么好了,“你这脸看上去好像有些憔悴。是不是没休息好?”
他们去到宴席的时候已经很晚,大多数亲戚已经到场。方凡和何扬在外依旧是一对恩爱的模范夫妻,只有跟在后头的方明宇看着心里生出几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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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个远房姑姑,年纪和方凡相近,奈何为人尖酸刻薄,说话专爱挑些别人不喜欢听的。听到你的不是,她便更加来劲,势必要给你上一堂课才肯罢休。如此,就连方明宇也不太爱这位亲戚过来问候。
方凡忍无可忍,一巴掌掴到她的脸上,语气狠厉,“够了!你每个月偷偷转钱给你的姘头我说什么了吗!”
方明宇有些抵触地往另一边挪了一步,又径直往房间走去。
病一场,躲掉所有不愿意面对的人与事。
因为做生意的原因,方凡和何扬在家族的地位还比较高。成年人的世界法则,不过就是钱多为王。何况在外人看来,他们家是多么幸福美满,自然就会引来许多亲戚的问候。当然,这其中有真心也不乏有假意的。
钥匙突然掉落在瓷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细微不突兀,却像在心里敲了一下。但不论如何,充斥在耳边的争吵声依然剧烈,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内心后知后觉地泛起细细密密的寒意。
这话还真是明知故问,何况何扬刚跟方凡吵过架,脸色怎么可能会完全很好。但在外人面前,何扬也只能将计就计:“是啊,近来生意繁忙确实休息不够。”
“现在你还要跟儿子说这些话,何扬!你是不是有病!”
而那朵花会刺伤人,会让人觉得心如刀绞。
里头敞亮,所有灯都被打开,地面上还有一摊破碎的瓷片,饭厅的红木餐椅不知道被谁推到了地上打横躺着。混乱又可笑的场面直接映入眼帘,方明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像是在看一对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