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男,45岁,单身,无业,父母早年离异,母亲三年前脑淤血去世,现在独居,房子是母亲单位分的福利房……”
“把他手机好好检查下,犯罪证据都在里面了。”
“对了,外边那大学生,见义勇为的,说自己手机被他抢了,对就是那有个戒指吊坠的手机。”
“做完笔录就还给人家吧。”
……
冤秽境,惨死之人心怀怨念,遇加害者入凶地而成,三者缺一不可。
姑母有跟他讲过年轻时遭遇过的冤秽境,入境后不死不休……纵使事主最终仇怨报偿,也会因为凶地煞气不得超生,非授箓天师、禅宗高僧则不能化解。
彼时她借法于月猇海神,仅是与事主断去因果,勉强保住性命,再不提涤瑕荡秽。
“首先地铁站绝对不可能建在凶地上,偷拍男虽然变态,但应该也不是杀人犯,这个冤秽境来的实在太蹊跷,难道因为在大城市?”
而且自己还莫名其妙地“通窍”了。
今天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局子,即便是工作日的大白天,公安局里仍是喧闹不休:吵架的小夫妻,横躺在椅子上的醉汉,斗殴的小年轻,电瓶车被偷的老大爷……
他能感知“气”的流动,在周身如浪chao澎湃。
沈洪福有亿点点焦虑。
手机不在自然也办法求助于姑母,自己“通窍”前十分钟还拍着胸脯说肯定没事,谁知转身就打脸。
他凝视着手中半杯热茶,心想病急乱投医,于是挡住嘴轻声说:“祖,宗!在吗……这种气窍能控制吗?开关在哪里……”
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是茶水不灵吗?
他吹了吹又喝了两口,嗯,还挺好喝的。
『冷静。深呼吸。』
这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噗……咳咳咳!”沈洪福差点被没能咽下的半口茶活活呛死,他翻身滚到地上挣扎,扶在椅子边猛咳,良久才顺过气,撇着脸说,“不觉得这两个词有点太科学了吗?”
算了,相信科学。
他放下纸杯,起身挺胸收腹深吸气,直到穿着公安制服的年轻民警喊他过去做笔录。
“那个,警察叔叔,请问您贵姓?我看您黑眼圈好重呀,昨晚也在加班吗?真是太辛苦了,要不要再给您倒杯茶?”
考虑到人生第一次当证人做笔录,沈洪福跟在后面嘘寒问暖,无事献殷勤。
“叔……?同学,我也才二十几岁好不好……”扭头瞧见对方双眸含光乖巧无辜的模样,只好微笑,“我姓莫,你可以叫我莫警官。”
“莫警官好!”
坐在摄像头与电脑之前,沈洪福把自己从地铁内捉现行直至追出去的过程结果完整陈述,自然地隐去了冤秽境内所见:
“我以为追不上他的时候,他突然扭头跑到我跟前,然后就倒地抽搐不止……就像,突发癫痫?”
“刚才嫌疑人不断哭诉自己的双眼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你当时的情况呢?”
“我在地铁里被他推开后,就再没碰过他了,地铁站的监控录像应该能证明吧,如果不是病理问题,那就可能是心理问题。”
……
笔录做完,莫警官再次宣读示意沈洪福签字确认,他接过后却陷入犹豫。
冤秽境里看到的线索要说出来吗?
一旦说出来,自己将会收到惊讶、怀疑、恐惧、排斥、厌恶、审视……种种目光。
一旦越过边界线,自己将要永远站在普通人的对立面。
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莫警官,不好意思哦。我去一下洗手间就回来签字。”
六
无法理解,故而无法接受。
九岁的沈洪福无法认同姑母孤注一掷生活在此时此地的心情。
他能感觉自己焦灼的灵魂更热爱远方的云,他的羽翼更想要新时代的风。
他不可能柔驯地伏在掌中,祭品般依附于远古神只,蹲守在一座俨然的巨大殿堂,期待着半梦半醒的蜃楼。
“我不想要这个。”
他再次推开眼前的手,拒绝看到那枚龙鳞戒指,拒绝灵魂深处的共鸣。
Yin影逐渐蔓延……
天灵盖上传来炽烈的视线感,第二只巨大的前爪从肩后浮现,白色鳞片被烛光反射得五彩斑斓,无数触手飘荡于沈洪福的左右身侧,将他整个人圈禁其中。
『死都不准离开我。』
沈洪福捂着耳朵,因为恐惧而泪眼朦胧。
他一把抓过那枚戒指捏到掌心,起身走到前殿大门口,不假思索地将大门推开——
深夜的海风陷城,霎时间吹灭了所有的蜡烛,天地间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万籁之上之上的月。
黑夜的沉默震慑住了他。
“戒指我拿了,但我对当神棍不感兴趣……如果您真的那么厉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