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沈洪福蹲在沙滩上，双手紧捂着脸，海浪温柔地蹭上他的人字拖鞋，渐渐叠着层层，反拥高天不断绽开的须臾花火。
滚烫的chao红从他的耳根蔓延至后颈，暴露他装作鸵鸟也无用的事实。
“月猇！！”
“麻烦您以后不要用我的身体做这，这，这种奇怪的事可以吗？”
闷闷的声音传出，明明直呼其名，却加上了微妙的敬语。
『人无我，法亦无我。我所展现的任何形貌都是虚无的，或者说……随你喜欢。』
“唔，请让我平静一下谢谢……不对！重点不是用我的身体！是后面半句喂！”
“另个他”亦随之蹲下，伸手抚摸沈洪福的头发，却被下意识地躲避开。
脸颊温热的重量还在肩膀缱绻，发丝柔软的触感还在手心缠绵，明明保持着着抚摸他的姿势，指间却空空如也。
等下一波烟火升空，“另个他”随即消失在明灭交替时。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庞大的黑影，以及黑影边缘无数游动的纤细的手，它们不断向蹲着的沈洪福聚拢，直至将他包围。
『抬头。』
沈洪福乖乖抬起头，从指缝间往外窥探，看见递到面前的鳞爪上，自掌心裂开的缝隙中，金色的蝴蝶振翅而飞。
蝶翼上一对五瓣花状的红色暗纹，仿佛是月猇的双瞳。
它们扑簌着金色碎光，一只又一只吻过沈洪福的鼻尖与额发，环绕着他飞过一圈又一圈。
“好漂亮……”
他放下双手，视线一直追逐着蝴蝶翅膀，就好像不断望向神明的眼睛。
『平静下来了吗？』
泛着幽光的鳞爪从身后的深黯中再次显现，跗上他蝶翼般的肩胛温柔摩挲，感受怀中人如振翅般的颤动。
“嗯。”他点点头，双手猛地拍过膝盖，“这回我是真的明白了。”
『不想听呢。』
“哈哈？”被秒拒的沈洪福疑惑不解，他仰头往上看：“为了你伤害了我多少脑细胞，比考试还难，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想到的……”
说罢双手握住面前鳞爪纤细的腕子，真诚发问：“你是不是不太行了，所以要吸收我的阳气，为了采阳补Yin？”
对方甚至都懒得反驳他。
『沈洪福。』
“嗯嗯？我在！”
他的下巴被一只手轻轻拿捏，迫使他继续仰头靠在毛绒绒的臂弯间。
月猇的脸逐渐于上方浮现，除却最明显的那对红眼，其上六只眼瞳逐个睁开，八只似人非人的眸子中此刻皆映出他的面容。
『无论你怎么想……』
他只敢看向月猇的半张人脸，盯着说话时反复开阖的嘴唇，露出的尖牙，以及分裂的细舌。
『我想要的，只有你。』
沈洪福几乎能听到心脏在剧烈跳动，神明对他的渴望，传递至灵魂深处……
幻像，不安，迷惑，暧昧不清。
“咳，就算你讲话这么霸总，我们之间也不是干柴，啪得一下就能着火，总得循序渐进吧，比如说，从朋友做起？”
『我记得，你已经嫁给我了。』
“嗯？那个不就是走个过场，当时先稳住你，以后再说那种。”
沈洪福一脸天真无邪，现身表演何为：理不直气也壮。
『相当诚实，我该给你奖励吗？』
于是倾身贴近，嘴唇熨过他的眉心，缓缓舔舐着上眼睑，感受柔软的眼球与扑簌的睫毛。
一些触手抚上他的膝盖，或是顺着小腿的弧线向下，轻覆脚背；或是撩开上衣顺着腰线向内，搔过敏感的小腹。
而修长的手指碾过他的唇，将逸出的低yin全部搅入口中，压回舌底。
肌肤相亲，如水合水、似空应空。
十五
是夜，有目击者偶然得见无人海滩，某不知名靓仔忽然朝虚空扔拖鞋，或是凭空大叫，纷纷扼腕叹息，年纪轻轻还长这么帅竟然疯了。
沈洪福自然是不在意自己上不上社会新闻，他只是后悔刚才一激动把拖鞋踢进海里，随后为了阻止月猇去捡，就把另一只也踢进了海里。
“没关系，早就想试试把拖鞋踢进海里了，看我踢得远不？”
他表面稳如泰山，实际慌得丫批——要是哪天又惹这位祖宗不高兴了，对方想起帮他捞拖鞋这事，新仇叠旧恨的，还不得把他活剐。
沈洪福在海边假模假式站了会儿，思考着如何光脚回家，正转身想走，却被不知哪来的头发缠住了脚，冷不丁惊叫出声。
他脚边趴着个非人非鱼的长发溺海鬼，肿胀发黑的手正努力举起一双拖鞋。
“谢，谢谢你啊。”沈洪福瞪大双眼，弯腰接过他的拖鞋。
『退下。』
随着冰凉的敕令，溺海鬼乖乖放开头发，随着海浪又漂远了。
“小别致就还，长得挺，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