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玉阁是一夜之间在北陈全国各地开起来的。
谁也不知道老板是何方神圣,只知道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江湖上传遍了一个只要使钱,便能做任何事、能知晓任何事的组织。
但敛玉阁同时也颇为奇怪,这样的楼阁就堂而皇之地开在街边闹市区, 一些寻常人日日路过,却日日不起眼的街道旁。
如此奇怪的地方自然吸引了不少好事的群众前来围观,毕竟今日出门的黄历上可明明白白写着“不宜开张”,这样稀奇的铺子,大伙确是头回见。
可凑热闹归凑热闹,谁也不想第一个吃螃蟹。
一阵鞭炮过后,群众把铺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你一言我一语,却谁也没有往前迈一步。这在北陈的京城,安厦内倒是极为罕见。
群众顺着里头望去,只瞧得见同当铺一般,足有大半人高的红木柜台,身后隔开储物柜子的木格,和柜台后面无表情的伙计。依稀能看见里面陈设的不俗,以及估摸着价格不菲的家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眼便日上三竿。围观的群众见始终没人上前,开始慢慢散去。
正当大伙都以为,不看黄历乱开铺子立刻遭报应时,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在场有不少人认得他,人群中忽然朝他传来一身叫喊:“哟,何大哥,是不是冲你媳妇的事儿上的啊?”人群旋即发起一阵哄笑。
那汉子猿臂虬髯,一脸横rou,凶神恶煞的模样。汉子往人群中斜了一眼,暴吼道:“你他娘的,老子的事你也敢管?”那人没在接话,却始终传来有嗤笑声。
这恶汉子正是方圆十里有名的rou铺子当家,何屠户。
何屠户长得凶,人也粗鲁。这何屠户并不是安厦本地的,带来的媳妇也总娇滴滴的不愿见人。偶尔能见上这小媳妇两眼的邻家大婶和老嫂嫂,看得出她模样可人,姿态不凡,一开始以为何屠户是不是从外地抢来的闺阁姑娘,对他怕得很。只是到了后来,何屠户除了嘴巴不太干净,倒也没做什么恶事,搬来十年了,也未成有过什么仇家新来,加上他rou质好的栏猪十年未涨价,街坊们倒也没有那么忌惮了。于是,何屠户的另一件事便成了这街上新的谈资——他和那位小媳妇始终没有孩子。
何屠户在众人的目送下,一脚跨进大堂,一位穿戴齐整的青年立刻堆着笑从旁侧迎上来。
“客官,请问您有什么需求?”青年的眼睛眯成一道缝,虽说不清他的眼睛本身就这么大还是堆笑堆的,但这样的笑让何屠户浑身不自在。
何屠户晓得身后的群众在想什么,也不怕丢脸,无非就是为今日找点乐子,看个笑话。他晒得黝黑的手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两袋沉甸甸的钱袋子,朗声对青年说道:“俺内家总下不了蛋,你们给瞅瞅她肚子,能不能让她怀上。”
青年没有多余的话,引着何屠户到柜台前。“那么请留下您的姓名生辰八字,让您夫人怀上孩子,六十两就够了。”这么说着,他还将其中一袋银子往回推。
“这么便宜?”何屠户惊讶地说不出话。“有明码标价不?让俺瞅瞅。”
何屠户伸长脖子往柜台里面瞧,可除了扫得一尘不染的石板地和记账伙计的脚,什么也瞧不着。“敛玉阁自有一套定价准则,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收了钱的事就一定能办到。”青年说的很轻,声音却似乎像印上了何屠户的心里。意思就是,他何屠户要个孩子就值一百两,改日来个什么何大爷也许收六百两,后日来个何公子也许只收六两,但钱收了,事儿就一定能成。
不知自己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何屠户真就乖乖把钱递给青年,然后按上了自己的手印,毕竟何屠户不识字,就连生辰八字还是记账伙计代写的。
“那么请您回家稍待,尊夫人这两日便会有喜。”青年依旧堆着笑,向他毕恭毕敬地说道。六十两给完,何屠户忽然有些后悔,但挨着面子,他还是不好当面撒泼,便壮起胆子道:“那俺也有一句,要是俺内家怀的不是俺的种、怀不上,老子一定砸了你们的店!”
外面的街坊见何屠户过了许久才走出来,便拥上前,前一嘴后一句地问起来。
只是,这大半天的闹剧,好似被什么人都看在了眼里。
在今日才匾额高挂的敛玉阁正对门,是一家开了很久的老酒楼。
这沉影摇金楼今日客少,大部分都坐在一楼方便看热闹的大堂里,很少有人注意到二楼屏风后的轩窗旁,坐着一位身披银貂大衣的男子。
还在深秋,城里百姓只是多加了几件单衣,这人却披起了银貂。轩窗露出他一节举茶杯纤细的手,而掀开轩窗,便能瞧见这手属于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额上并不刻意遮掩的白发,和眼尾的细纹彰显着岁月的痕迹,却并不影响这副秀美的容貌,反而添了一丝韵味。只是这白得病态的面色,好似是他身披银貂的原因。
“有趣,真是有趣,京城人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他晃了晃杯中的茶,叶沫在翠绿的瓷杯里打着转,“那该不该让他有个孩子呢?”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