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益注意到这是乔泊澄第五次掏出手机了。
A市五月底就初显夏天的热意了,同学们纷纷换上了夏季校服才有的短袖,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微汗。
尤其是理科班,男生打球后的汗味更加明显,雄性荷尔蒙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班级,就连一向沉稳的班长麻益都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这是月考的最后一场理综考试了。
虽然月考也没那么重要,校领导就连重新布置考场的心思都没有,只让他们就地考试,用来检测一下大家的水平,但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麻益感觉地到这次考试难度比之前都难,大概是老师想故意敲打一下这些准高三生。
而乔泊澄还在看手机。
麻益隐约感觉乔泊澄似乎和班里大多数同学并不是一路人,他常常迟到早退,成绩也就是中不溜秋,并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最近更加,直接一连一整个星期都没有来上课,如果不是自己找班主任要到乔泊澄家人的电话,通知他们学校要月考,估计乔泊澄根本不会回来。
这很危险,现在已经是快高三了,再不好好学习,就没有办法在高考里考出好成绩,上个好大学。
麻益从小就是好学生,从小学便是班长,作为老师总是最喜欢的那个孩子,他坚信高考可以改变人生命运。
因此,即使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家境贫苦,他仍然奋发向上,用正能量感染着大家,是班里最值得信任的小太阳,好班长。
麻益觉得他有义务帮乔泊澄一把,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班长。
麻益起身,收拾了书包,提前交了物理卷,出了教室门。
就算乔泊澄会怪我,那就怪吧,以后他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麻益没有迟疑,向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乔泊澄最近很烦。
乔母的身体自从生下乔泊澄之后一向就不好,即使家里人从未有人这么说过,但乔泊澄打心里认为都是自己的错,自己的出生让妈妈身体变差了。
妈妈是个温柔又优雅的女人,但乔泊澄还有一个大哥和二姐,母亲身体又不好,平时能够尽情享受母爱的时间本就不多,母亲最近还住院了。
他前段时间直接翘课陪护着母亲,虽然家里人都不肯告诉自己母亲生了什么病,但乔泊澄看得出来,一定是很严重的病。
母亲原本饱满的皮肤变得干瘪的,如同盛开的玫瑰被碾落成泥,干瘪又枯萎。
乔泊澄每天都很恐慌,但不论他问谁,医生、管家、大哥、二姐、父亲,甚至是母亲本人,都没有人愿意告诉他真相,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守在母亲身边。
但那该死的多管闲事的班长一个电话竟然直接打给了母亲,本就整日昏沉的母亲恰好接到了那个电话,她第一次那样严厉地斥喝了自己,拖着病体咳嗽,还流眼泪。
那一刻,他看到了母亲眼里的失望,他不想让母亲失望。
所以他答应妈妈,他会回来上学。
即使他的心远在医院。
考试卷他一题都没答,只是一直在和姐姐聊天,问母亲的情况。
姐姐说母亲好多了,他今天却总觉得不安,不知道是不是黏腻的天气影响了心情。
他注意到考试的时候,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盯得他又烦又躁,不过那双眼睛的主人提早交了卷走了,自己才稍微顺心些。
乔泊澄发誓,等母亲病好了,自己一定要整整这个麻益,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乔泊澄不敢提前交卷,因为他一个字都没有写,单独交卷肯定会被物理老师一顿狠批,他好不容易挨到了收卷,把自己的卷子和别人混在一起,就连名字都没写,准备随时离开,就在这时,班主任忽然站在了门口。
他和那秃头的教数学的中年男对视一眼,便知道免不了一顿喝茶。
Cao这个世界,乔泊澄好看的眉间皱成一团,他只求早点离开。
然而,这世间的事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班主任拉着他好一顿说,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乔泊澄估计着大概说了能有将近两个小时,他的表情很不耐烦,腿也有些站麻了,但他不能走,他答应了母亲要做个好孩子,他不能让母亲失望。
班主任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他慢悠悠地举起那老旧生锈的搪瓷杯,里面是浓浓的热茶,他饮一口,发出一声叹息,乔泊澄觉得班主任有些矫情。
班主任把杯子放下,又缓缓道:“算了,和你说这么多也是浪费我的时间,你以为我愿意花我的下班时间和你在这里磨叽吗?你走吧,要不是麻益跟我说你考试的时候一直在看手机,我都不愿意留你。”
乔泊澄不作声,他捏紧了拳头,给老师鞠了一躬,然后飞也似的去班里拿起书包就跑。
因为焦急和慌乱,他甚至忘了再带上抽屉里的手机,那手机不停地闪烁,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接踵而至,息屏又亮屏,像一声声无言的叹息。
这是麻益第一项,也是最后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