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一大片扎眼惊心的红,就犹如一个痴狂的画家往巨幅画纸上泼洒了满桶鲜红色颜料,而在冷白色灯光照耀下,画中瘦弱的身影显得脆弱不堪一击,仿佛草原狮群中濒死的幼鹿。
栾韫几乎是扑倒在床边,抖着双手捞起红色薄被上的男人按进怀里就往门外冲,下楼时太过慌张一脚踩空直接滚到了一楼,但在滚落的过程中他的双手一直死死护着怀里人的后脑和脖颈。
五分钟后程纪樾赶了过来,以防万一,他连家都没回,就在栾韫公寓附近找了个小宾馆,但还是没想到天还没亮就又出事了。
看到眼前景象程纪樾眉头紧锁,要不是秋意是个男的,他都以为是孕妇难产大出血。
不仔细看还会以为男人身上穿的是红色短袖,但腰部锁边处的颜色证明了这其实是一件白T,只是被鲜血浸染成了艳红。
“栾韫,准备房间,要挂点滴。”
栾韫又把人抱回了二楼,但进的不是秋意之前待过的房间。
程纪樾拿出酒Jingshi巾小心翼翼地为手下的病人擦拭血渍,擦完脖颈双臂准备褪下短裤擦拭下体时一直沉默站着的栾韫说话了。
“程哥,我来吧。”
在递shi巾时,程纪樾这才注意到栾韫手掌有划伤,虽然伤口不深,但从手指到手心一道又一道颇为密密麻麻,整张手掌都血rou模糊,看得程纪樾也麻,头皮发麻。
何必呢。
程纪樾是栾韫的私人医生,不仅为人看病治伤,有时还以大哥哥的身份开导陷入不安情绪的少年,因此对栾韫焦躁时的一些习惯动作也算是比较了解。
轻微焦躁的情况下,从栾韫的外表神情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中度焦躁愤怒下,栾韫会握拳,用拳头撞击硬物;而重度焦躁不安下,栾韫会掐自己,不掐大腿小腿,掐膝盖,直至掐到鲜血淋漓为止。
为了改掉栾韫掐膝盖的自残行为,程纪樾建议他焦躁时双手忙碌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最后栾韫选择撕书。程纪樾认为撕书并不是什么好的替代方法,毕竟浪费纸张,但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就只能任由栾韫去了。
以往栾韫撕书时也有被书页划伤的情况,但通常是两三道浅浅的伤口,而这次说上百道都不为过。看来撕书也不行了,还是让他继续掐膝盖吧。
为只剩半口气的秋意挂好点滴又换了新纱布后,程纪樾捏着剩余不足巴掌大的纱布陷入沉思。昨天晚上的时候纱布就只剩小半卷了,但他想着栾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整什么幺蛾子,于是就没回家换新的,结果现在给秋意换完就没了。
所以他是回家重新取纱布还是让他的小雇主去医院?
“程哥,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程纪樾反应过来后就看到栾韫捏着酒Jingshi巾轻柔地为男人擦拭小腿,他手不疼吗?
“栾韫,你的手……”
“不碍事,我书房还有些纱布。”
“那行……对了栾韫,秋先生失血过多需要多补充营养,不过前两天尽量饮食清淡。”
“嗯,我知道了。”
……
烈日炎炎,太阳光线最强之时,秋意终于醒了过来。他醒来后,不开口说话喊人,而是转着双眼打量自己所处的房间。
这间房和他之前待的客房装修风格完全不一样,主色是大片大片的黑白灰,除了墙上的壁画有些许浅蓝色外,整个房间就再也看不到第四种颜色了。整个房间的装修设计都非常有质感,但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理性。若是栾韫以前睡过的男人女人看到这间卧室,肯定会感叹和主人的性格未免反差太大。
双眼转了一圈不是没看到趴在他右手边睡得香甜的男人,也不是因为什么怜惜之情不想打扰,他是纯粹不想搭理那人。
栾韫醒来后就看到男人瞪着一双大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加上惨白的脸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恐怖电影里太平间的尸体。
“什么时候醒的?”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栾韫却注意到床上男人抖动了一下微长的睫毛。
他没有再问而是起身打算出去,但因为身体长时间维持一种不舒服的姿势导致四肢有些僵硬,胡乱包扎着纱布的双手更是隐隐作痛,栾韫只能扶住床沿稳住有些踉跄的身体,而从始至终秋意都没有扭头看他。
半小时后,栾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又坐到了原来的位置。
“怎么不叫外卖?”
栾韫吹粥的动作明显一愣,眼角余光瞟向床上将头扭向另一边的男人,嘴角悄悄扯出一个不起眼的弧度。
“外卖没营养。”
粥的香味很浓郁,闻起来应该是rou粥。这对于饿了三天半的秋意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他恨不得一把夺过来整碗灌嘴里,但他旁边坐着不走的人是栾韫,他不能那样做,太丢人了。
“张嘴”
秋意垂下眼睫视线胶着在嘴边的白色汤匙,里面盛着浓稠的香菇瘦rou粥。
香菇,他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