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男孩就摸索着起床了,第一件事是把面具戴好,叫人看不见他的长相。他总是干活,沉默地走过母亲和继父的房间,很注意不让自己的脚步太重——酗酒的粗壮男人厌恶他,若不是看在他能做事,早就把他赶走了。至于母亲,其实男孩不愿意这么称呼她,这个女人怯懦又自我,即使被暴力对待,仍会像奴仆一般讨好丈夫。
“难道你要我变成ji女吗?”早在男孩发觉继父本性的时候,就劝过她,但女人歇斯底里,反而嫌恶了他的多话和丑陋。是的,对她而言,男孩的存在既是过去爱情的馈赠,又像诅咒,随着时间流逝,后一个想法逐渐占据了她的理智,因此她也开始恶劣地对待男孩。
这天男孩在垃圾篓里捡到了一些奇怪的工具,他努力分辨,有几支上面还沾着唇印。男孩似乎意识到是不好的玩意,连忙丢回原处,用酒瓶、纸巾遮住。他喘着气,望向房门紧闭的卧室,好像第一次认识里面睡着的这对男女,几乎克制不住呕吐的欲望。
男孩草草打扫过卫生,跑出门,如果说还有谁对他真心的好,便只剩下住在小巷里的少女。她是被遗弃的孩子,皮肤黝黑,从小做着皮rou生意,不过男孩不嫌弃,甚至觉得她如天使一样圣洁和干净。少女说他们就像姐弟,男孩喜欢趴在她膝上,体会来之不易的家人的温暖。
昨晚男孩本想拉上少女去看滑稽秀,但对方婉拒了,表示最近手头太紧,必须多接几个客人。男孩有些难过,却体谅地要她注意身体,毕竟ji女大多疾病缠身,有些刚过三四十就悄无声息地死了。
少女摸摸他的脸颊:“你也要注意安全,晚上太乱了,你可以去看马戏团,但绝对不能沾上不好的东西……”男孩的继父就是小帮派的成员,时常在附近转悠,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身上总萦绕酒Jing和脂粉的味道。
然而,白天安静的小巷不知为何聚集了许多人,男孩有股不祥的预感,连忙挤进去,探头去看。一个警察漫不经心地抽着烟从房子走出来,背后有人抬着尸体跟上,男孩睁大双眼,认出是少女——如今她确实像个天使,安静且惨白,好似雕塑——如果忽略她身上骇人的伤痕。
男孩尖叫了一声,冲上前,疯了似的抓住少女的尸体,很快又被拉开。警察没计较,以为他认识少女,或许还是客人之一,下流地笑了笑,说:“这么小的孩子……”住在少女隔壁的老人壮着胆子把男孩扯到她居住的地方,外面的人群逐渐散了,她才松一口气,倒温水给男孩喝:“你怎么来了?”
“她,她为什么……”男孩哭泣。
老人摸摸他的脑袋:“听说是客人吸了东西,想拉着她一起,结果动作太粗鲁,把她打死在床上。”没人会在意ji女的死亡,警察也不过是例行工作,不会去查背后发生了什么。见男孩好似丢了魂,老人忍不住心酸,嗫嚅道:“我不知道昨晚到底……但我看到,你的继父从她的房里摇摇晃晃走出,或许是喝了酒,或许是用了……”
瞬间,男孩的脑中轰鸣一片,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某种更刺痛他的情绪,总之等他回过神来,眼中只有老人担忧的表情。他从喉咙挤出一声近似兽类的吼叫,然后泪水从面具的缝隙淌出,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般悲伤。
浑浑噩噩离开小巷,男孩回到“家”中,继父还在呼呼大睡,而他的母亲在餐桌边大快朵颐,嘴边甚至还有些没擦干净的口红。她看起来状态不对劲,颧骨发红,好像特别亢奋,见到男孩还嘻嘻笑了起来:“瞧我们的小德瑞,又去找那个恶心的ji女了,怎么样,她把你伺候得好吗?”
男孩默默攥住拳头,视线落在桌边的面包刀上,但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低声回道:“她死了。”
母亲的笑声更响亮了。
“你碰了——毒品?”男孩停住脚步,一双黝黑的眼死死盯住她。
闻言,母亲朝他吐吐舌头,那张有几分姿色的脸显得格外狰狞:“那可是厉害的东西,你想尝,就跪下来求你的继父吧。哦,你不知道滋味有多美妙,我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嘻嘻,好男人啊!”
男孩努力压下在胸腔翻滚的怒火,拧开房门,走进了那个散发出臭味的中年男人身边。他动动手指,对方似乎有些清醒了,脱口而出就是怒骂,怪他打扰了清静,还随手拿起床头柜的杯子砸向他。男孩下意识瑟缩着躲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太懦弱了,因此他选择逃跑。
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房子里,他住在原来的杂物间,狭小昏暗,却包容了他的哭声。男孩忽然痛恨起了自己,他摘下面具,在泛黄的镜子前打量这张伴随他长大的丑陋面容——当所有人嘲笑他是“rou瘤男孩”,觉得他脸上的瘤子非常恶心,少女会安慰他——但现在,男孩发现他想要替对方报仇的手正颤抖得不像话。
……
少女死后的第三天,城里已经没人讨论她,所有人都在说马戏团的Jing彩演出,一些小帮派的人在暗暗估算里面有多少油水可捞。男孩觉得格外悲哀,不止一次在卖刀具、药物的店铺外走过,还差点被当成乞丐赶走。就在此时,他感到后背一阵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