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来吗?”
“应该是。”
“阿礼在的地方,他怎么可能缺席?”
“时间定在下周六,没问题!”
“想人齐真不容易。”
康礼爬起来,手机里提示音不断响起,将他从模糊的梦境扯出来。宿舍里没有旁人,他没在意,顺手给下床的阿肥发了带饭的消息,才有空查看忽然热闹起来的高中同学群。刚考完试,再过几天就放寒假了,他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但已经决定参加同学聚会,毕竟当年的班主任要退休了,不见一面总觉得遗憾。
然而,群里并未仅仅对他的回复报以热情,还在热烈讨论着另一个人,康礼翻阅了记录,始终想不起他们讨论的是哪个人。过了一会,发觉确实无法在混乱的思绪里找到答案,康礼疑惑地抓了抓头发,发送道:“你们说谁啊?”
本来刷得飞快的消息顿时停了,仿佛众人一瞬间沉默下来,许久,康礼有些不安地又发了个表情,才陆续得到回应——
“就是他啊,Z,你怎么能忘记同学呢?”
“是啊,怎么能忘记?”
“不可以忘记哦……”
因这些古怪的答复,康礼感到更深的困惑,进一步追问对方的名字,但无论他如何斟酌字眼,跳出来的新消息仍是“Z”的代称。甚至有人调侃他肯定是睡蒙了,竟然把高中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康礼愈发不解,心想怕不是这伙人一起耍他,便假装是自己的错,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对不起,我就想开个玩笑。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一个顶着鲜花头像的女生说:“我也好想见他。当时他得了病,整个人都很瘦,叫人心疼死了。”
“嗯,我们还一起募捐,想尽一份力。”另一个女生附和,“幸好他痊愈了,高考成绩居然不差,真让人嫉妒!”
“哎呀,到时候聚会就能和他聊聊近况了,老师肯定也很想念他。”
群里的话题围绕着那个不知名的人,康礼不由得自我怀疑,难道真是他健忘?他瞥向群聊顶端的人数,40,里面每张脸他都认识——太怪异了!没多久,大家似乎不那么激动,消息逐渐变少,直到变为往日那般一潭死水的状态。康礼下了床,从阿肥手里接过晚饭,随口提起刚才的事。
“可能真是你记错了!”阿肥喝着可乐,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到现在还认不全班里的人,特别是女生,换个发型又是新模样。至于那个代号,没准是你们班上的小习惯,我以前有个同学也一直被叫做眼镜仔,到后来大家都忽略了他真名。”
得到如此没有紧张感的回复,康礼也慢慢冷静下来,还有些尴尬:“……好吧。”
转眼间,车票上的日期悄然而至,康礼坐上回家的列车,再次打开了群聊。这几天他非常关注里面的对话,与此同时,这些久未见面的老同学向他灌输着关于Z的一切,包括对方当年的样貌、成绩和对他的追捧。有人还用上了“暗恋”之类的词汇,虽然是笑闹的口吻,但康礼打心底感到不适,就像他被单独割裂,不属于他们谈论的那段时间,令他无所适从,陌生极了。
他想不起那人的脸、消瘦的手臂或整齐的制服。
列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随后康礼踏上家乡的土地,下意识裹紧衣领,钻入人chao。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深呼吸一口,连空气都有股熟悉的味道,更别提那些回忆,清晰、鲜艳得如同发生在昨日。但里面没有Z,没有他认为的任何一个奇怪的家伙,当康礼回到居民楼的昏黄灯光下,抬起头,几乎每扇窗户里都是他认识的面孔。
“这是一场只针对我的恶作剧。”他笃信。
当然,这晚他试图从父母处得到一些讯息,很可惜,高中时期的叛逆使他很少向家人提及好友、学校生活乃至于烦恼。母亲还一脸不满地瞪着他:“你又在说什么怪话?”显然,她不明白代号的意义,也不清楚康礼的纠结,她在意的只有饭菜的冷暖。
康礼识趣地闭上嘴,把碗筷收拾进厨房,然后躲回自己的卧室。房间仍保留他上大学前的样子,或许是风大,窗帘被吹掉了半边,垂在窗前轻轻地摇晃。他稍微拉开,在帘子背后的柜子里翻找起来,不一会,指腹触及同学录的厚实封面,使劲一抓,就整个拿了出来。康礼咳嗽几声,紧接着翻开,在更多细小尘埃的袭击下蠕动喉咙,暗想以后要把东西存放再别的地方——
第一页就是合照,正面是微笑的学生,背面是每个人的名字,一一对应,康礼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他仔细地用手指点数,一个,两个,三个……这么多同学,每个都带着弧度相似的笑容,仿佛人偶。康礼知道他们,三年的相处使他对这群人产生了感情,却不能使他凭空相信所谓的“Z”。
没有,根本没有,康礼长舒了一口气,收起了同学录。
因为隔了很长时间才回家,被褥是特意新晒过的,还有微微的香味,康礼睡不着,干脆玩起了手机。尽管他认定班群的各位是在欺骗他,但好奇心依然作祟,促使手指摁下群聊,又是满满一屏幕的新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