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管家心里其实是觉得奇怪的。
要知道温明琛自从跟了小少爷以来,从来都是贴身相随寸步不离,就连派他去拿个什么东西片刻不在,小少爷都会问,怎么忽然会突然让他跟着大少去外地呢?
但他到底是不敢妄议,躬身将手上的信封递到顾清身前。
“少爷,有您的信。”
顾清接过信封道了声谢谢,便让管家下去了。
从那天在书房外,不小心听到父兄的谈话之后,他心里就压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父亲,这几年来的情形您也看到了,对方步步为营摆明是是想一点点蚕食我们,除了贺家那小子我想不出还有谁会非得置我们于死地不可!”
他父亲远没有顾淇那般激动,只问:
“人呢,找到了吗?”
顾清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即使自小都被隔绝在家族事务之外,他其实也能从他哥哥身上常年不断的伤口,经常好几周了无音讯,隐约觉察到很多事情的异常的。
但那毕竟是他至亲的家人,他们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顾清也不愿去探寻。
他正欲转身离开,却又听顾淇泄气道:
“当初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现在只凭额头上的痣和腰侧的胎记怎么可能找得到一个已经失踪十几年的人——”
额头,和腰侧……?
顾清脚步一顿,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两个地方似乎有什么关联,但凝眉好几秒也没有想起是什么。
直到顾清走回自己房间,看到正在给他点睡前香薰的温明琛,他闻声回头,朝顾清笑了一下:
“您不是去找大少爷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浴室里似乎在给浴缸放水,隐约听得见水声,顾清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神情温和的男人,忽而回想起来,最初和他遇见的时候,他左额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淌落了血几乎把额发浸透。
至于腰侧……那里没有什么胎记,倒是有一小片凸起的疤痕。
只是温明琛身上骇人的疤痕实在太多,那一小片痕迹并不显眼罢了。
顾清霎那间被自己的念头惊得回不过神来,等到温明琛轻唤了他第二遍,他才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进浴室里去了。
那是顾清第一次瞒着父亲和哥哥去做一件事。
贺家的事情其实很好查。
可报纸上通篇都是林间别墅意外起火,三人不幸罹难的新闻,但其中与顾家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只字未提。
纵火行凶,伪装成意外,再上下打点一番,洗清自己的嫌疑。
这就是他哥哥一直瞒着他做的事吗?
顾清面色苍白地顺着案卷资料一行行往下看,在看到贺家长子不知所踪的时候,眼睫一颤。
年龄,也对上了。
他过了许久,才拨通那边的电话,轻声但不容置疑道:
“……我要证据。”
而现在,证据就在他手中了。
薄薄的一纸信封却犹如万钧之重,顾清拆的时候连指尖都有点颤。
那是一张大家庭的合照,被父母拥在中间的小男孩并不起眼,但顾清却莫名有一种熟悉感,更重要的是,那个小男孩的左额有一颗小痣。
像是早就被谁刻意清理过似的,关于贺成的照片大费周折也只有这么一张,还是从海外找到多年前贺父赠予友人惠存的。
他哥哥只知道贺成的一点外貌特征,找起人来自然像是大海捞针,可顾清却是从和温明琛相遇起开始追本溯源的。
让他动了恻隐之心的满身伤痕只是苦rou计而已,说什么留在自己身边做个侍从报恩也是谎言罢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温明琛腰侧的那块疤痕,那是因为温明琛被带回来昏迷的那段时间,一直是顾清亲手给他换的药。
以往他哥哥即便受伤了也是千瞒万瞒着,顾清连血rou模糊的伤口都没怎么见过,哪里会这些事情。
温明琛没知觉时还好,醒来见时顾清亲自给他脱衣换药包扎简直呆住了,但下一秒,就被小少爷没轻没重的手弄疼了。
“嘶——”
“我弄疼你了?”
顾清很有几分紧张无措,抿了抿唇,起身道:
“我还是去叫人来吧……”
但随即就被温明琛抓住了手腕。
“不,不用,您继续吧。”
他见顾清垂眼盯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失礼极了,讷讷地放开顾清的手腕,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没有很疼……我只是,不太习惯。”
末了,还对顾清轻柔地笑了一下:
“等您多帮我换几次药,我可能就习惯了。”
那个温柔清朗的笑容,顾清一直记得,可如今回想起来,那很可能只是温明琛不想更多的人知道他身上的秘辛罢了。
原来他接近自己,留在自己身边,甚至对自己笑,都只是为了蛰伏报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