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辛很快就把视线移开了。
我留恋地盯着原处,直到听见队列有人喊问是不是圈数够了,才恍如隔世地收回目光。
训练同上学期基本没有两样。两节课下来,我估摸自己至少抽空瞥了杨辛上千次。杨辛却始终没有再施舍我一眼。
刚才果然是凑巧看过来的啊。我只得咂摸着拥有过的短暂温存,失魂落魄地上完这两节课。
明天是周末,不太着急写作业。放学回家后,我打开手机。陆续有社团课要过我微信的学弟发来好友申请,我逐个通过。这时,彭程发来消息。
“三水,你到底瞒我什么了?”
“你今天一整天跟鬼上身了一样。”
“艳鬼噬魂了。”我回复。
这话不假,杨辛那妥妥一个艳鬼,还是顶尖的那种。
“艳鬼?什么艳鬼啊,把人家鬼姐姐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彭程发了条语言,语气欠欠的。
“哎呦,你再找一个呗。”
“你啊,就三更半夜地去大街上溜达,就往那个医院啊、墓地啊这些地儿钻,说不定能遇着。”我打趣道。
“靠,那万一搞错了,引来什么恶鬼呢,噶我腰子的那种。”
“不会。你那么英俊潇洒、正气堂堂、玉树临风,”我还想再说几个成语,但脑子实在搜刮不出什么文墨来,“鬼呀,都敬畏你,不敢噶你腰子。也就人家年轻小女鬼想和你贴贴。”
“靠,快得了吧傻逼。”彭程笑骂。
我刚想回怼过去,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吓了半跳,看到电显示,更是惊得瞪圆了眼,心说完了,这回真遇着鬼了。
我担惊受怕地接通电话,听见那边传来女声:“喂,淼淼啊。”
我犹豫片刻,还是张嘴出声:“喂,...妈。”
“哎,淼淼,这个月生活费打你卡上了,你随时用,啊。还给你邮了点衣服,换季该穿厚点的了。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闷声说。
“没啥事我先挂了妈。”
“哎你等下!”
我把手机贴在耳边,催眠自己给完她最后一次耐心,就能立地成佛。
“淼淼啊...”那边的女声好像有些嗫嚅,“淼淼,你要不还是来我这住吧?妈妈真的想你了,妈......”
“不去,滚。我过得很好。”我当机立断地挂断电话,觉得再多听一个字都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接了这通电话,我感觉像是被生生塞了口屎,霎时丢了所有心情,恶心得不行。我把手机甩到一边,翻身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没错,同每一个落俗套的狗血剧主角一样,我是个小时候父母离了婚,被家庭连累,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蛋儿。
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单亲家庭”。确切的,我一直把自己当做孤儿。
确实是如此。
我妈出轨,我爸提了离婚。法庭把我判给了我爸,但我才不想跟我爸那个狗东西过日子。我的小姨没有孩子,她收留了我。
那年我5岁。
我觉得自己是聪慧的。才上幼儿园中班的屁孩话都说不明白,却知道区分好人和混蛋。
在那么小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我这辈子做过最对的抉择。
回忆涌现时,往往难以自抑。我拿起手机,翻动通讯录,在备注“小姨”的号码那里停下。
我很想拨打这个电话,手指悬浮在半空好久,但最终仍是理性战胜感性。我没有按下。
小姨对我很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5岁的我不喜欢爸爸,不喜欢妈妈,不喜欢所有人,唯独喜欢小姨。
我记得我曾冲我爸喊:“我不要你!我要小姨!”应该还添了句骂,具体是啥早就忘了。
我爸当时意图抱我的手滞停空中,神色尴尬,面对张牙舞爪的我,只得挥挥手,算是妥协。我被小姨抱起,在她怀里呜呜地哭。
小姨当时很温柔地拍我的背,帮我顺气。
我下了床,按灭了房间的灯。
这个房子是小姨借给我的,我一个人住。黑暗笼罩我和房间,只有窗口处泄入几缕光亮。我蹲在窗前向外眺望。
天色尚早,亮灯的地方还很多。
透过星星点点的灯火,我的脑中蓦地浮现一张稚嫩的脸。
——我想起我的弟弟。
我有一个弟弟,小我2岁。爸妈离婚那年,他只有3岁。
他跟了我妈。
我弟学话慢。分别那天,弟弟赖在我身上,哭着叫我要哥哥,别人问他话他不会答,只一遍又一遍地哭喊:“我要哥哥,要哥哥。”
我妈最后来接他走。我弟死黏着我不肯放手,我只得把他强行从自己身上拽开。我亲手把他交给我妈。
弟弟哭得撕心裂肺。我妈抱起我弟,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那时候的我太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