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地过去了,除了最初的颤动,三人相安无事。
滕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兴趣来了就去周杳开的桌游店做NPC,其他时间多是不见人影;周皋也渐渐熟悉了工作内容,主要替周杳接手刺青工作室——现在的周杳经常发病,手抖得不像话,可去医院体检又查不出什么问题,周杳只道是年幼被周宗虐待的后遗症,周皋只能暂且相信他。
打破了三人平静生活的,是中野志纯的到来。
见到她时,周皋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周杳红着脸拉她进来,一切又回到了在极乐的日子,从未变过。
“好久不见,秋皋。”志纯姐的中文发音不是很标准,发不出“周”的音,但仍让周皋一阵鼻酸。
四人一起在庭院里用午餐,赶回来的滕鹤穿得花哨,志纯姐揪他的耳朵,一脸生气,周杳在一旁帮忙说话,周皋静静看着,心里一片平静。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带着笑意望去,周皋与滕鹤的眼神对上了,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周皋在他眼里读出了别的意思。
变态。
——他不明白滕鹤从何得出这个结论,自己从未觊觎志纯姐或是杳杳,只因为在周皋乏善可陈的人生中,杳杳是他唯一的亲人,志纯姐给了他温暖,他想要报答,仅此而已。
交谈中,周皋大概知道滕鹤每天往外跑是在筹办新的俱乐部,滕冕没空管他,任他搬出豪宅随意寻了个“小房子”与人同居,中野志纯知道同居人是周家两兄弟,便放下心来,今天趁滕冕去日本办事,才同儿子聚一聚。
在周皋印象中,滕冕凌厉严肃,唯独面对中野志纯时才会露出温和的模样,这大概就是爱吧。
他这辈子得不到的“爱”,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滕鹤,在母亲面前尽情撒娇的滕鹤褪去嚣张跋扈,微微翘起的发梢都在雀跃。
没关系,他得不到“爱”,至少杳杳还有,这就够了。
*
下午周杳得去健身房面试几个兼职生,用过午餐后,宅子里只剩下三人。
原本周皋也想跟着去,被周杳使眼色留了下来——这么久没见,他也想和志纯姐聊聊天。
“秋皋,要回来吗?”
花茶的味道回甘,在唇齿间萦绕特殊的香气,他明白中野志纯的意思,回到极乐是不可能了,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回去。
“我现在和杳杳一起开店,能养活自己。”还攒了不少钱,周皋在心里默默回答,那都是他拿命换来的佣金,不好让志纯姐知道。
没有继续追问,中野志纯看了眼在阳光房忙活着照顾花花草草的滕鹤,随意问道:“你知道凛凛为什么突然同意做手术吗?”
他哪里有资格揣测滕鹤的心思?
仔细斟酌回答,周皋才开口:“抱歉,我不清楚,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正确的。”
长长的沉默中,中野志纯想起了年少时的周皋。
像狼崽子。
她还记得那天,凛凛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回来,相貌竟和前阵子被卖来的周杳极为相似,可神情乖戾,全身的肌rou愤怒地跳动,脖子上还戴着象征奴隶的狗牌。
但凛凛说,我喜欢他,妈妈,让我留下他吧。
“喜欢”。
很难从凛凛嘴里听见这个词,中野志纯同意说服滕冕,让周皋留在极乐,条件是不允许凛凛这样侮辱他,凛凛答应了,之后的日子里见到的周皋也脱掉了狗牌,只是与凛凛的关系越发亲密——或许,凛凛接受了自己双性的身体,愿意敞开心扉了?
所以中野志纯是感谢他的,让滕鹤能重新爱这个世界。
后来周皋的离开,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喜欢”是不会变的,中野志纯相信。
“都是我的错,让他带着那样的身体来到世上……其实越早动手术越好,但凛凛一向有自己的主张,我不想干涉他的人生。”中野志纯说话时,一直看着周皋,即使他面上保持着淡漠,可眼中的动容是不会骗人的。
“嗯,凛凛一定会开心的,”周皋顺着她的话,接道,“无论性别如何,他都是凛凛。”
两人的交谈声并不大,隔着玻璃门忙活的滕鹤偏偏在他话音刚落时,回头看向他。
金黄的日光洒落下来,撞碎在花瓣上,又乘着午后的风来到滕鹤身边,几乎透明的轮廓勾勒出如幻的模样,唯有处在Yin影中的玉佛仍闪着诡异的光亮。
凛凛、凛凛。
他在心里这样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