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文缺乏接吻的技巧。
他在书上看到过吻的描写,也在电影中看到过吻的具现,两片嘴唇紧贴着两片嘴唇,Yin影里交缠的舌尖若隐若现。他对“吻”这一概念的认知仅止于此,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与这一概念发生关联。
与同伴对他的认知相悖,他对雄虫的态度并不是敬而远之的排斥,也不是鲜明强烈的憎厌,用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沙利文打从心底对雄虫感到轻蔑。
许多年来,他感受到一种结构性的诡计,这诡计将一群虚弱无力的蟊虫供上高高的神台,宣称他们凭借绝对稀少的数量获得了无与lun比的尊崇,又将无数以爱之名盲目的雌虫丢弃到累累石阶之前,要他们用尊严、财富、地位、声名,换取一条坎坷叵测的接近雄虫的道路。
他看到面目模糊的雄虫在这种与生而来的追捧中忘乎所以,遗忘了己身的普通与平庸,对命运送上的权力不加节制地滥用,真挚的心本应如阿卡蒂斯玉石般珍贵而稀缺,如今却堪称泛滥地抛掷在雄虫的枕边,单纯因数量获得廉价的判定,像灰扑扑的石子被随意挑拣。
手握力量的雌虫甘心俯首,收起獠牙和利爪,被控制,被支配,被吞噬,被榨干抹净心头最后一滴散发热气的鲜血,向他们卑劣而贪婪的伴侣,温顺地献上脆弱的咽喉,噙着甜蜜的笑意,饮下一杯淬满毒ye的酒。
脑内纷繁的画面匆匆闪过,被吊悬在半空、遍体鳞伤的雌虫,环绕在雌虫身旁那几张嬉笑的面孔,雌虫希冀破灭的眼神,血迹斑斑的脸,斑驳的泪痕。
耳边传来压抑的呼吸,视线滑过他徒劳地握紧窗棂的指掌,不需要费多少力气,沙利文就能打破这层玻璃,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能挣脱重重绑缚,打破呼吸之间如影随形的桎梏。
他凭着一个冲动的念头追踪到最后,一旦他闯进房间,率先反抗他的却会是那个看似被镣铐牢牢束缚住的雌虫。沙利文清楚地知晓,以雌虫的体格与力量,真正捆住他手脚的,仅仅是心中坚持的对于雄主的忠诚,在沙利文看来无比愚蠢的忠诚,即便将雄虫过往的劣迹坦白告知,也无法撼动分毫。
他可以强行制服雌虫,在雌虫眼皮子底下将看不顺眼的雄虫统统暴揍一顿,然后呢?被处刑,被流放,在偏僻的荒星度过了无希望的一生,仍然有许许多多的雄虫毫无顾忌地施暴,有成千上万倍的雌虫姿态柔顺地低头,到头来,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沙利文咬紧牙,茫然地盯着房间里死去般一动不动的雌虫,陷入无解的困惑与犹疑之中。
直到一簇盛开的血花,骤然溅上两扇剔透的窗户。
晚风里飘散开细密的血雾,清甜的花香袭来,冲淡一室憋闷的气氛,佩戴素色面具的雄虫,自Yin影中悄然走出,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扬起,深紫色的眼眸犹如剔透的紫水晶,在灯光下熠熠闪耀。
刹那间,沙利文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怔怔地注视着雄虫的身影,看着他平静地踏过污浊的空气,几只养尊处优的雄虫面上尤带愉悦的笑意,孔窍流淌出血ye,纷纷倒了下去。
雄虫驻足在窗边,与沙利文只隔着一道玻璃的距离,将目光投向被镣铐吊在房间正中的雌虫。在今天之前,沙利文不会相信,世上会存在一个雄虫,对雌虫遭受的凌虐感到有如身受般的痛苦。
他不会相信,直到他看见了雄虫的眼睛。
沙利文目睹了全部。他知道身材高大的雌虫是如何挣脱了镣铐袭击又中止,又是如何地迷茫跪倒在雄虫的脚下,他知道一遍遍问出“为什么”的雌虫绝不会理解。
蠢货。沙利文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微妙的优越心理,在心底喃喃道。他是为你而来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雄虫。他想要了解关于雄虫的一切。他是谁?他的「天赋」是什么?……他还会再出现吗?
摘下雄虫面具的刹那,周遭纷杂的声息尽数远去,空气静谧得不可思议,唯有胸腔鼓动的心跳,混乱无序,声声在耳边震动。沙利文瞥见澄金色的酒ye在杯中轻旋,莹润的色泽流转,俯身的动作牵动丝线绞缠,割裂肌肤血rou,迸溅开森寒的白骨,他咽下喉间的血沫,如同在几欲沸腾的痛楚与情欲之中,饮下这一杯甘美的毒酒。
沙利文不懂得温柔的吻,不懂得婉转的贴近与暧昧的试探,他是长于狩猎的猛兽,懂得进食和撕咬,某种程度上性欲与食欲类似,他凭借着一腔莽撞的劲头,压上雄虫的嘴唇。
灼热的欲望在胸膛翻滚,隔着极近的距离,他注视着雄虫美丽得近乎梦幻的面容,尖锐的獠牙无意识地弹出,想要切入温热的肌肤,吮吸甘甜的血ye,沉浸在战栗的恐惧与无上的喜悦之中,一口一口吞吃掉雄虫的血rou。
锋锐的利齿已经贴上了雄虫柔软的嘴唇,在幻觉中割开一道细微的裂口,沙利文银灰色的瞳孔缩紧,为想象中雄虫流出的那一滴血珠而微微发抖,他笨拙地调整了一下角度,怀着几欲溃堤的欲望,再度轻轻贴了贴雄虫的嘴唇。
雄虫凝视着沙利文的眼睛,说不清是怎样的神色,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