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了学校,陈湾的电话就一直不停打给她。
又是一整天的实验,不想接,就静了音,任由在包里闪着屏幕喧嚣。
直到最后闲了,堪堪拿起手机,陈湾冷冷的嗓音穿透她的耳膜。
你还跟吴潜有联系是不是?你知道我跟你的区别在哪里吗?我比你只是差了一个患有疾病的身体我会证明给你看。
陈湾的证明来得又快又狠,打得她无力招架。
十二月天气明朗,一点也没有冬天的萧索。陈朱最近的Part-time job是在一家高级餐厅里。其实也就弹弹钢琴,给贵客们聊表情调,衬托气氛,不用露脸。
从小家里对她的培养半分不少。艺术熏陶更加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齐全。如今用来赚钱简直不能更实际。只是从前几十万地砸成本,如今一周千把块的产出怎么看都有种讽刺的意味在。
陈朱刚从更衣室出来。甜美干练的经理看见她,拿了块慕斯小蛋糕出来,盒子包装都是现在的她吃不起的既视感。
经理笑笑说,今天剩下来的。紧接着又补充,这么晚路上小心。
她接过后道了谢便告别离开。打开手机回着不停闪烁的消息,陈湾的信息就是在这时候进来了。
是一段小小的视频。交缠而露骨的两具身体在冲撞,蓝牙耳机里男人熟悉的嗓音化作急促的喘息刺穿她的耳膜。
餐厅经理正在安排侍应的交班工作。眼角余光一瞟,瞬间吓得失了脸色。
陈朱!小心!
那个清薄的女孩就这么摇曳坠落,从水晶灯映照的旋转楼梯滚了下来,一个错脚。
手机屏幕摔得稀烂。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想到的是,她一直追随的少年原来长大了。掌心温厚,指节修长纤细,他吻着那具风情摇晃的身体,却迷恋地喊着朱朱。
可是,他明明知道朱朱在哪里。
妈妈总恨她太过懦弱,说女儿,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有家里,可如今有什么?你总不能永远长不大。
好与不好,唯一懂得对抗风雨的办法,只有自我容纳与消化。
哪怕生命之中出现不能承受之重,亦只会遗忘和逃避。
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小接受的教育,识人、接物以及长辈言传身教教予的懂事和忍让。
生来坚韧,没有锋芒。
原来,连这样的她亦会遭人厌弃。
在成长的岁月中,只能愈发活得诚惶诚恐。
陈湾说,我比你只是差了一个患有疾病的身体。如果我有你的健全,你完全是可以被替代的。我会证明给你看。
她证明了。
也许每个人都应该是无可替代的,唯独陈朱和陈湾不是。
既然这样,陈朱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醒过来后。
在医院里,经理姐姐看着医生在陈朱的伤处小心翼翼敷药,一脸余惊未定地关怀问道:痛不痛?照了片子,万幸没有骨折脑震荡。你真是!游魂似的,喊都喊不住,也忒不小心了。
她离远看着,吓出了一身虚汗。
细白的脚踝明显高高突起淤青红肿的一块,陈朱吸吸鼻子说没事:就是可惜姐姐给我的蛋糕。
不想麻烦人,上完药,穿上大衣,临走时就问医药费多少钱。
经理耐心说:你就安心养伤。医药费的事就别Cao心了。你在餐厅里受伤了我责无旁贷。最后打趣着,别太感动哈!姐姐人美心善对谁都好。
陈朱站起来,一瘸一拐,感动得哭了,鼻尖红红的,姐姐,你以后往我兼职费里每个小时多加十块就更好了!就510块,要不凑合520吧。
餐厅经理乐了:就你嘴贫。
临走时,她不知道从哪里变魔法似的又拿出个慕斯蛋糕。
陈朱说:今天西点师怎么剩这么多蛋糕!
经理说是呀是呀,回头扣他工资。
看着陈朱的背影,忽然凝声喊住她:陈朱,生日快乐。
是代他人转告予你。
谢谢!
看她拐过长廊,进了电梯。餐厅经理刚想打电话给Mary,就看到手机上小姑娘转账进来的医药费。
一下子就无奈地笑了。
陈朱从碎屏的手机里看了一眼吴潜的聊天框,是今天零点那一条每年都会准时发过来的生日快乐,心境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长大就是这样的吗?
走在马路边,迎面一个醉鬼冲撞过来。
她陡然被推倒,跌在地上。没来得及心疼二次浪费的蛋糕。赶紧过去看正弓腰呕吐的女孩。
舍友满身酒气,红通通的一张脸。
彼时已经醉眼朦胧,身子摇摇晃晃地哑着声给她道歉。
等看清楚陈朱的容颜,柔嘉嗷地一嗓子扑进她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