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驰与傅恒山两人都不宜离开燕郦太久,江容远便做主替他们省了不少繁琐的礼节,挑了一个就近的吉日,把婚期定了下来。
而明天便是大婚的日子。
他就要结婚了呢。想到这一点,江乐驰便忍不住躲在被子里偷笑,满心的欢喜与期待。
明天傅恒山会穿着大红的吉服、骑着高大的骏马、带着十里红妆,来宫里迎娶他。他们会走过人chao拥挤的街道、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跪拜天地、饮过合卺酒、执手相携此生。
傅恒山……江乐驰忍不住悄悄地把这个名字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念。最开始的时候傅恒山于他不过是燕郦共事的同僚,现在他越想越觉得这人方方面面都很好,与他相配得很,心中的情意像风吹过柴火、竟起了燎原之势。
就在他掩面偷笑的时候,江乐驰乍然听到窗子被打开的声音。
“谁!”江乐驰立时警觉地坐起,他提心吊胆地等了片刻,却再没听见任何动静。江乐驰沉住气,顺起床边的烛台,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帷幔,向外探去。
月光如水铺洒在地面之上,映照出一个静默的身影。那人的面容看不大清,但那熟悉的身姿江乐驰曾经刻骨铭心。
“拓跋?”江乐驰试探着喊了一声,把手中的烛台握得更紧了些。
“呵呵呵……”看着江乐驰防备的姿态,拓跋弘毅低低地笑了起来,“殿下现在对我要如此了吗?”
以前多少个夜晚,拓跋无声地隐匿在黑暗中守护着他,似乎有拓跋在身边,他便什么也不用担忧了。可如今却是这样一副情景。
江乐驰抿着嘴不说话,旧日的时光未曾作假,面对许久未见的故人,他心中也不好受。他和拓跋远远地站着,月光倾泻横亘在两人中间,仿若一条不可跨越的银河,注定了分离的结局。
“你真的要成亲了吗?和傅大人……”拓跋嗓音像被磨砺过一般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嗯。”江乐驰点点头,垂下眼,“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你明知道不是那样的!”拓跋猛然上前一步,借着月光,他把江乐驰脸上戒备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又呵呵笑了起来,“殿下,那毕竟是我的父母亲人……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完全的释怀,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拓跋哀哀地抬眼望向他:“可是殿下你……说松手就松手,解释犹豫什么都不需要,竟是一点留恋也没有……”
“那时候殿下与我交欢,我就隐隐感觉到……若是不能用标记把殿下你绑在我身边,殿下迟早会离我而去的。果然……一语成谶……”拓跋颓然地靠在墙上,捂着脸,眼角竟闪着隐隐的泪光。
“拓跋……”江乐驰远远地望着他,这是他的初恋,他曾心心念念的少年,曾无数次幻想过要共度一生的人。
可也只是如此了。
“我原先并不知道你父母已经离世。”江乐驰咽下翻涌起的酸涩滋味,垂着眼,“但那又如何?木已成舟,你我终归不是同路人。”
“你不能抛下你的仇恨,我也不会抛下我的父皇。”
“与其日后产生更大的矛盾,酿出更苦的结果,现下的结局也是挺好的。”
拓跋死死地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顶出几分如他一般的痛苦无奈。但江乐驰是平静的,平静得以至于冷酷无情。他接近奢求地问了一句:“殿下,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他曾经那样真切地喜欢他。不顾身份的悬殊,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全部交给他,他的少年郎,心中最皎洁的月光。
但江乐驰沉默了。
拓跋的心在无休无尽的沉默中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他拍拍身上的衣服,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苦笑一声:“殿下果然是清醒又冷漠。”
清醒又冷漠吗?
江乐驰怔怔地想。或许他的确是这样。他尚未启智时就被封了燕郦王,在一个刚刚结束战争、到处潜伏着危机的地方、看似光鲜实则艰难地过活。他人前扮着天真可爱,人后却是无情又冷酷。可他如果不清醒如果不冷漠,他怎能平安无虞地长到十七岁的年纪呢?
他把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他的心跳明明没有过度的波动,可为什么心头却蔓延出丝丝痛意、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血脉、直让他掉下一滴泪来。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泪水掉在地上便是再也寻不见,江乐驰闷上被子闭眼睡觉。明天来接他的人才是他的现在。
六月初七,天公作好,宜嫁娶。
在傅恒山推开他的房门、笑意盈盈地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江乐驰一晚上的烦忧便烟消云散了。一身喜庆的红衣衬得傅恒山身姿挺拔、玉树临风,他那总是肃然的眉眼此时满是柔情,他向江乐驰伸出手:“殿下,我来接你了。”
有如一粒石子惊醒一湖的波澜,江乐驰心湖上不由泛起层层甜蜜的涟漪。他把自己手放进傅恒山的掌心,傅恒山的手厚实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江乐驰不知道自己是否脸红了,他只觉血ye滚烫,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