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同床异梦
————
金色缠枝纹的漆器内,暗红的斗鱼徊游于一方天地,透明尾鳍轻烟薄雾般在微凉的水中流动。
苍白匀停的一只手缓慢地在池内搅动,感受转瞬即逝的剐蹭,像风、像雨、像情人的摩挲。痴呆的游鱼瞪大一对无神的目,无知无觉地投身温柔的陷阱,随即被那手一把钳住,无情地抽离。
干燥、灼热、窒息。那薄纱半掩鱼儿,无力地扭动几回,无声地瞪着始作俑者。
“死了便扔出去吧。”和玉垂着chaoshi的一只手,柔声唤着石蜜。
“喏。”
石蜜垂着恭顺面孔,没有多言。自那日陛下因为祺嫔而体罚了公子后,石蜜就隐隐觉得和玉变了,神情仍然儒雅谦和,可偶尔毫不遮掩的古怪行径却令石蜜有些担忧。望着盛夏着装却依旧厚重的消瘦背影,她不禁伸手探向腰间的香囊。药量渐日加重,不知公子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玉粹轩一如即往的冷清,游鱼毫不在意同伴的惨状,婆娑光影透过窗射在水面,漾起莫测的斑纹。
这头,齐煜望着案前的奏章,英挺的眉毛皱起,一旁的宫人不敢作声,生怕暴戾的齐煜将怒火倾泻在无辜的自己身上。而容修的到来,令众人都松了口气。
挥手将众人屏退,齐煜望着对面来人,一手扶额道:“你是为了谢远一系买卖官职而来的?朕正为此事心烦。”
“我知你意,此次机会难得。借冼和玉一激,鱼儿便上了勾,暗中推动的必定不是谢公一派。陛下可查明了?”
“自然,朕已派人暗中探查,除开现任国子祭酒外,竟牵扯到严氏一系......”
“严氏......祺嫔父亲么?呵,此女行事肆无忌惮,想来也是有严卿撑腰。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从严处置,否则朕寝食难安。”
“不可,一派独大非中庸之道,不如分而治之。”容修执起杯盏,茶水倾倒于案上,以指将水渍划开,“重用其中一系,便让严卿亲自处理祭酒一案,陛下自可坐山观虎斗,至于谢公不过穷鼠啮狸,过度追责只会失衡,找个由头架空了便可......”
“容卿真是朕的知己!”齐煜一把握住容修动作的手,扬声赞道。随后意识到失态,他又松开容修僵硬的右手,垂眸叹气:“朕知你心中有怨,当年朕还是个皇子时你便认定朕可当此任,我俩管鲍之交,而现今是朕负了你......”
容修不答,只用一双沉静凤目与皇帝对视,眼中含义颇深,那齐煜完全不似平日暴躁多疑,只饱含深情地回望着。半响,容修敛目轻声问询:“感念陛下厚爱,可我久居深宫,家书尽断,不知陛下可否开恩让容修择日省亲?”
没有立刻回应。齐煜喜爱容修是真,可是忌惮容氏势力也不假。齐氏皇朝素来父子相戮,当年能够斗败一干兄弟,少不得容修祖父扶持,而自己集权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容氏独苗前途尽断,即便容氏元气大伤,也不可小觑。
可容修品性如何,与他深交的齐煜也是知道,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此次贩官鬻爵一事,也是容修提及和玉老师一事,才能一举两得。
想必,对其忌惮也可放松些许了。须臾间,齐煜瞻前顾后,最终答应下来,容修闻言展颜对他一笑,令齐煜受宠若惊。
望着容修翩然离去的雪白衣角,齐煜放下心中猜忌,痴笑一声,想到了另一个雪净的柔顺书生。
也罢,晚膳便去看看那小人儿吧。
待明月当空之时,玉粹轩内明灯莹莹,和玉跪坐在榻前拨弄琴弦,潺潺琴音抚人心脾。齐煜一手撑在案前,眼中是那抹淡红身影。眼前的和玉比起前日更冷了,也更加像那个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和玉,君子如玉,真是个好名字。了却一桩大事的齐煜心情颇佳,连带着对和玉态度也柔和了不少,“冼郎,来朕这儿。”
琴音过了一节骤然停止,抚琴人缓缓起身,冷冷一双凤眼似是含情目,朝对面轻轻一扫,便勾起齐煜满身热火。要妙的身姿靠近,带来的冷香窜入齐煜鼻端。
是醉了罢。
齐煜扯过那抹衣袖,将遥不可及的人儿禁锢在怀中,埋入那乌云似的发堆,身下的人一反平常胆怯的模样,柔和地任由齐煜动作。
“冼郎想要何物?朕都赐你......”怀中的公子没有迟疑地做出回答,令齐煜有些惊讶。
“奴只想要陛下万事顺意,能得陛下宠爱已是福分......”与初见的傲骨凋零全然不同,齐煜眼前的和玉格外合意,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生有容修一妻,和玉一妾,此生便足矣。
“好好,冼郎入宫也近三月,可想见识一下宫宴?”
若是以往,和玉只会觉得受辱,以脔宠身份见到一众朝臣,甚至昔日故友,倒是齐煜一贯的羞辱作风。可如今的他藏起了内心的怒意,反而冲皇帝一笑,“陛下想让和玉做什么,和玉便做什么。”
冷淡的美人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