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九十平的小房间早已堆满了两年的琐碎,灯是为了保护幼儿的眼睛换的,净水器也是给孩子特地安装,就连浴室的地上放的那个粉色的婴儿浴盆也才买没多久......
当他考完试,肚子也跟吹气球似的一天天大起来时,流言就已经在那个狭窄的巷子里窜动,它像是个橡皮球,从东墙撞到西墙,从这家的窗户滚进去,又从那家的门槛上钻出来,从男男女女的嘴里翻出去,又跳进老老少少的耳朵里。春末闹的那一场,收留贺绛成了他私生活不检点的铁证,人们只在意他日益鼓胀的肚皮,没有人细究时间对不对,一律认定他勾引了富家少爷,私奔不成,被人家找上门来了,更有甚者说,连他nainai,他姐姐都是因为他不检点才被人害了的。
一时间,勤奋好学的高材生成了秘而不宣的荡妇,可怜变成了活该,他从一剂安慰剂变成了别人护犊子的毒药。
“读书好有什么用,不好好做人,就会像许沁那样被搞大了肚子,丢自家人的脸。”
许沁收拾起澜澜的衣服,才惊觉自己两年来只添置了必要的两三件衣服,其余竟然还是旧年的,衣柜里堆满了婴儿用品,他恍惚着拿起件买了之后就一直压在箱底的衬衫。
月白色的衬衫,颜色一眼就相中了,心里痒得非买不可,可快递到了家就试穿过一回,标签还没有拆呢,是什么事情耽搁了让他忘记这回事呢,似乎是澜澜的缘故,他随手往衣柜里一塞,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起过。
既然没有穿,为什么又非买不可呢?许沁好像想起来,那是姐姐快要中考的日子,隔壁的婶婆买了块布做窗帘,她儿媳妇嫌颜色太素净了不肯用,顺手就送给阿婆,阿婆千恩万谢地裁了它,给姐姐做了件裙子。
“可惜咯,”许沐的指根有茧子,不像别的女生一样光滑平整,她用这双粗糙的手拧了许沁的脸颊一下,“可惜咱们沁沁不是女孩子,穿不了裙子。”
她美滋滋地穿着淡蓝的裙子,在许沁面前转了好几圈,“剩下的布头,阿婆你给我吧,给沁沁缝条短裤还够不?”
许沁拿着这件衬衫,看向书桌上摆的照片。他跟为了省学费,浪费分数去报了师范的姐姐,跟半辈子熬油拉扯大不孝子后,又得拉扯年幼孙辈的nainai一样,牺牲和奉献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他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选择留下那个在他腹里发芽的种子,是他失去至亲感到孤独,也是他发现这世界上还有更弱小的需要他保护。
上天造就他们苦难,也造就他们的悲悯。
“爸爸!”
澜澜一步一步朝卧室挪过来,她用手抓住防护栏的栏杆,趴在上面,笑着喊他。
许沁把衬衫套上身,转回身子问女儿,“好不好看?”
澜澜喜笑颜开,她已将快两岁了,正是对于颜色区分格外积极的时刻,她高兴地拍着手,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大声回应许沁“好看!”
许沁稀罕得不行,把女儿抱起。
许聆澜啊许聆澜,世界上怎么会有许聆澜?
许沁掀开她毛绒绒的头发盖着的饱满额头,用力地在上面印了一个戳,女儿柔软的皮肤被亲出一个浅浅的窝,澜澜觉得痒痒的,咯咯笑着推许沁的脸。
“澜澜,”许沁把女儿举高,让她平视自己问道,“爸爸想搬家,你愿不愿意啊?”
可惜许聆澜完全不懂,她笑嘻嘻地扭着身子,想挣开卡在她咯吱窝里的手。
许沁无奈地把她放下去,有时候免不了要做一个专制的家长咯,他拍拍女儿的后背,“去玩吧,不要开水龙头,你已经浪费了一池子的水了。”
随着行动力的增长,她的好奇心也不断增强,她最近迷上了一拨开就能流出水的水龙头,这对于她来说新奇不已,要背着爸爸一天拧十几次,然后在爸爸发现时,偷偷躲在窗帘后面等他来抓自己。
许沁看着她抓起地上的玩偶,继续收拾行李,就像搬离那间老屋一样仓促地收拾起必需品,社交媒体上四处是贺玄即将订婚的消息,估计是订婚的日子不远了。人们祝福这对登对的爱侣,而在某个角落里,只有许沁,忧心忡忡地担心贺家的人找上门,他别无选择,只能尽快带着孩子,能走多远是多远。
人们把Omega比作是花,有些栽在春和日暖的温室里,有些长在风吹雨淋的山谷里,还有一些攀附在参天巨木上。而许沁大概是一盆种了后就被遗忘在窗台的花,他努力地去够屋檐下不多的阳光,汲取顺着老旧水管淌下的雨水,现在澜澜就是他破旧土盆里的土壤,离了她,许沁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信心苟活。
松江的机场和动车站是建在一起的,这在全国少见的,两者之间隔着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许沁一手拖着行李箱,而另一手则抱着许聆澜,他这个年纪结婚生子的Omega实属平常,但身边没有alpha的陪伴就少有了。他片刻也不敢把眼睛从女儿身上挪开,他的离开只有李灵秋和隔壁的张婆婆知道。她们一脸不解地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看着许沁匆匆忙忙地离开,糊里糊涂地答应他,等他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