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喜溢眉梢,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早该如此了,你可有相中的人儿?
陆时侒略思索一番,道:我记得祖母这里有个叫婳儿的?
不错陆老夫心中了然,她就知那日没看走眼,孙儿果然是相中了婳儿,不过一想到那孩子身子不大好,便道:她倒是个心细的孩子,活计也鲜亮,只是身子弱,这样罢,让梅霜和婳儿一起到你院里,就添两个丫头,也不至于吵闹,也不至于太冷落,你觉得如何?
就依祖母的。陆时侒一口答应。
陆老夫人喜于言表,想着待会儿得去佛前烧柱香才是。
时婳要去陆时侒院里伺候这事,瞬间就在丫鬟堆里炸开了锅,有艳羡的,有嫉妒的,还有说风凉话的,这里边儿也只有桃枝一人是真正担心她的。
桃枝风风火火跑的后覃房找时婳的时候,她正在屋里绣香袋儿,天气渐热,做些驱虫避暑的香袋送给桃枝。
桃枝毛毛躁躁的推开门,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绣花!
怎么了?时婳见她如此着急忙慌,心里一顿,还以为是陆曜臣回来了。
没想到桃枝却说:老太太发了话,叫你去璟二爷院里伺候!
哎时婳一惊,手里的绣花针就扎到了手上,指腹上瞬间冒出血珠子,她顾不上手疼,忙问:你说什么!?
桃枝见状,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手上的血珠,二爷...挑了你去他院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时婳没法儿形容此刻的心情,绝处逢生,她该高兴才是,但又一想,到头来她还是要给人当通房,当妾室,而且那个人还是表里不一的陆时侒...
那些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话,现在想起来,似乎是很可笑。
姐姐!桃枝喊了她两三声她都没反应,只好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时婳缓过神来,看着桃枝,只说了一句:桃枝,你会不会觉得我和绿萝是一样的人。
当然不会!桃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其实早就料定会有这么一天,你生的好,被主子看上是必然的。
她又安慰道:不过,好在是二爷,他温柔和顺,院里的人也少,你到那边,应该不会受难为。
时婳强颜欢笑:但愿罢...
用过晚饭,天色渐渐黑了,桃枝送时婳到了幽露院月洞门前,眼圈都红了,声音也哽哽的,那我回去了...
快回罢,待会儿王妈妈找不见你,又该训你了!时婳心中也不好受,但还是故作轻松的笑笑,我们只是不像以前住的那么近了,但都还在陆府呀!别搞的像生离死别似的!开心点!
桃枝一步三回头,见时婳笑着冲她挥手,她带着担忧依依不舍的走了。
等看不到桃枝身影了,笑容僵在了时婳脸上,她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弯下腰把地上的箧笥抱起来,她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些针线。
她抱着东西刚走过影壁墙,梅霜正好迎出来,她面上有一丝不悦,同样是丫鬟,而且她要比时婳进府早,二爷却让她来迎时婳,她哪里高兴的起来,Yin阳怪气道:姐姐的架子挺大,来二爷院子伺候,还得三请四请的。
劳烦姐姐来迎我了,方才服侍了老太太诵完经才过来时婳装作没听懂她的冷嘲热讽,抿唇,淡淡一笑道:可是二爷有什么吩咐?
伸手不打笑脸人,梅霜见她装傻充愣,自己再抓着也没趣儿,撇撇嘴,不咸不淡道:二爷,叫你来了去书房。
时婳还不知道自己住哪儿,只好抱着箧笥进了屋,看着书房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书房的门开着,透过珠帘能看到陆时侒正坐在书案前看书。
时婳把手里的箧笥放在一侧,长长吸了一口气,才挑帘进了门,她站在书案不远处,敛衽而拜,二爷。
陆时侒置若罔闻,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他搁下书本,挽起宽袖,自顾自的开始研墨,摊开宣纸,而后写字。
时婳站的笔直,微微颔首,余光只看到不远处的桌角,她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二更的梆子声敲响,红烛已经燃了一多半,长长的灯芯子耷拉了下来,屋内光线暗了不少,陆时侒依然没有开口说话,整个屋内静的只剩下了他翻书,研墨之声。
时婳双腿发麻,脑门上全是沁出来的冷汗,她已经有些站不稳了,踞促着又喊了一声:二爷,唤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回应她的依然是翻书声...
现在时婳知道了,他是故意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是时婳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以至于如此对待她。
她忍不住抬眼偷偷去打量他,他应该是之前沐浴过了,发上不曾束冠,青丝半披散在淡月白的绸衫上,与肤白红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微微侧身,书本往烛光的方向倾斜,眼眸低垂,雅黑的长睫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的Yin影,全神倾注都在书上,仿佛这个屋子里真的就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