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是哪里的驯马场?应昌?凤翔?怎么都没听说过......
金顺眼前一晃,不知怎么就脚底
北地竟然这样富庶?
过午宫里便来了人。得亏燕回提醒,谢溶溶早早备好一包金饼,笑着使人分给宫女太监。领头的是位熟人,大婚那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眼下初次露脸,见礼自然少不了。
公公慢走。
她兀自折腾好一会儿,还是银环进屋喊她起床,见花纱被面里探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捂嘴笑她,小姐再要赖床,我可去喊方嬷嬷告状了。
谢溶溶不由自主想起晨间一番耳鬓纠缠。心里固然是对他的自作主张存了气,可也知覆水难收,抗不过天命。加上这大半年习惯了他在身边伏低做小,竟也日渐忘记了他的身份和为人。短短不过一年时间,谁又能把当初那个轻佻浪荡又无情的燕公子与那副情深不寿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我晚些接你来。
嬷嬷来了?
也不知真是嬷嬷的意思,还是谢夫人借她的口在旁敲侧击。然话不好听,却是鞭辟入里。
谢溶溶被这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顿时有些泄气。刚好听到外面隐约的交谈声,见天色愈亮,连忙催他出门,家中事有嬷嬷帮我照看,你快些去宫里。待见了沈侍郎,替我问声好。想了想又道,是也不用,晚间也能遇着。就是不知那位公主脾性如何。
燕回瞧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当下明白那一个吻已是退让。细嚼起她一通言行举止,心中欢喜与惆怅两分,却已足够他受用一整天。
谢溶溶极不适应他这般讨好柔情,把姿态拉低到尘埃里,好像她是多么不解人意。把人轰走后,一头埋进被窝里,捂着被那两片粉白的嘴唇亲吻过的侧脸,后知后觉烧起半边彤霞。
你以后也注意下称谓,从前在敬府那些规矩,往后是得用上了。
你究竟想让我如何?谢溶溶喃喃自语。
两脚踢着被子,嘴里呜呜气道,黄鼠狼,作乖相。大男人生那么白做什么?又不是拿去涂大墙!
谢溶溶由着银环苁枝替她梳洗点妆,手里抱着燕回口中的钱匣子,甫一弹开被吓了一跳。
这话让刚进门的方嬷嬷听去,顿时冷下脸要脱口训斥,可不知是想到什么,话在嘴边饶一圈,软和成一句叹息。
谢溶溶莞尔一笑,眼波似澹澹轻烟,面庞若溶溶晓月,真如那晚来庭院里一枝暗香倩影,盈满了南国的柔风和春日的盛情。
她接过银环手里的犀角梳子,看向镜中一派无忧的面孔,叹着,
她一张一张抽看银票、地契、田宅,甚至还有马场的收据,惊得是目瞪口呆。再想到那一抬抬装满金玉宝石的聘礼,扭过头问,
银环也说不上来,倒是苁枝忙里忙外听见一耳朵,顺嘴回道,我听说梁王打得金贼一退再退,输了二十年岁贡,又招降周边大小游牧夷族,也难说那些贡品从辽东送来金陵,中途被筛过几层。
谢溶溶回过神,怕是被她看透心思,急急忙忙转向一旁,看向惨白的窗户纸,涩然笑道,没什么。嬷嬷说得对,路还长着。
人得识时务,留后路,适可而止,还要学会惜福。
却也曾移山倒海,救她于水火之中。
金顺掂着手心里的锦袋满意一笑,临走前不忘多提点一句,公主仪仗进了城,街上多许热闹,咱们来时都得避着路。世子妃这厢装点好,也早些出门,免得路上耽搁久了,宗亲面子上过不去。
您早晚都要淌过那一遭。
这是要当甩手掌柜的意思。
夫人身份今非昔比,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余光一直等到苁枝走出门,才小声道,平日管教下人也要使些手段,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世子妃心里得有个数。不过也亏得苁枝姑娘提醒,老奴多嘴一劝。燕家能顶半边天,封了王,哪怕是个异姓,都非等闲簪缨可比。世子为了娶您和家中闹开,是福也是祸;您记我一句话,莫看北地眼下波澜不惊,那池子里的水可不比金陵的浅。
她真是被一时柔情蜜意和旁人的闲言碎语冲昏了头。现下清醒地回想起来,不禁自嘲那些所谓的妥协抵抗才是惺惺作态。有筹码方能有底气,她如今用以挥霍的一切都要仰仗燕回的愧疚和宠爱,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拒他于千里之外。
想一想都觉得窒息矛盾又可笑。背后的傲骨像是被人打断抽去,只剩一个佝偻着的皮囊子,茫然把屋内陈设尽收眼底。
银环正清点银票,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小姐?
方嬷嬷说完便去前院相看下人,留她坐在圆木凳子上对着一匣子巨款出神发愣。
都在衣柜的匣子里,想买什么、添人还是家什,尽管拿去。我不习惯人贴身伺候,苗子清也只管外事,平日里不入内。从王府带来的还有一个哑仆,你看着安排。
想那双白玉质骨的手,曾毫不留情地扼住秦氏的喉咙,曾挽弓一箭射穿了陈氏的头颅,曾带给过她那么多的恐惧和痛苦,几乎颠覆了她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