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道,且留意着吧。门房连声应下,不敢再多言过问。
一路行过花园游廊,灯盏不灭,他也未置一眼。一脚跨过垂花门,看见主屋窗里透出黄澄澄的灯火时,竟不知不觉放缓了步伐。
这一晚上的轻歌曼舞美酒佳肴皆不入味,唯一让人记挂的那句话偏偏在此时跑出来扰神。
好好说说话。说些什么?她那样温柔合意的举动,焉知不是风雨来前的安抚。
燕回低头看向左手,脑子里浮想起刘峥临行前的劝导,
......燕兄活得这样彳亍,连峥这个外人看去都觉得别扭。
乌珠般的眼睛泛出一丝笑意,未见其风采,也曾闻三公子旧日逸名。恕峥直言,日子不是仅凭妥协就能过得下去的。毕竟没有人能比我这个刘姓宗亲更期盼你们荣谐伉俪。
还真是好算计。
谢溶溶归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厨房煮好醒酒汤。她被一身厚重仪服压得腰酸背痛,一晚上尽是拘谨。好在方嬷嬷经验十足,炉子上的热水没断停过,哄着把人搓洗干净,边替她绞头发边絮絮说些家宅琐事。
谢溶溶是把她晨间的劝话听进心里,看着镜子里紧蹙的眉头,想了想道,
嬷嬷为我好,我知道的。阿娘说夫妻相处要糊涂着过,我却不以为。与敬廷成婚三载,居于一方小院不闻不问,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和燕回的这段姻缘非我所求,可的的确确是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待我好一时,我也敬他一日。至于前程往后,我不问,总有老天安排。
方嬷嬷展颜笑道,小姐想得清楚。
头发绞得半干也不见人回来,谢溶溶打发下人先去歇息,脑袋半搭拉在床边翻看账本,那一匣子巨款甫一落到手里,也叫她尝了一回穷人乍富的滋味,笔笔支出不敢大意马虎,没多会儿便看得两眼发胀,卷着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
燕回一拐进内室,把她这幅蚕蛹破茧的模样看个正着。
噗嗤
谢溶溶听见笑声连忙踢开被子,雪白的脸蛋经方才一动涌上热气,头发也乱成一蓬。她两手撑在床沿,被撞破了糗样有些尴尬,
你回来了?
燕回见她手边摊着账本,倚着床靠的身姿窈窕动人,禁不住心中悸动,凑近半跪在脚踏边上,抬手替她理顺长发,家里的事还应付得过来?
谢溶溶忍住躲闪,由他的手指生涩地在发间穿梭,眼睛不住地乱扫,嬷嬷新买了八个下人,我觉得够用,再多的人管不了。
他还是那句话,你拿主意便好。
一来一回,两人视线撞在一处,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欲语还休的退让。
各退一步的结果就是渐行渐远。她倒是开始怀念起在苏州的那些日子,不拘于一个礼字,也没有且行且踌躇的顾虑。可那也仅仅是她的恣意,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始终置于礼教之外的人,偏偏把自己套了进去。
谢溶溶无声叹了口气,把那只虚拢在颊边的手握下,既然没喝酒,也省得吃解酒汤了,快去洗漱干净,你穿这一身,让人看着光想行大礼。
燕回依言应下。他起身离去时带起一股草木衣风,好闻得让人忍不住追着品味余韵。谢溶溶与他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股味道。总听他念叨她身上的梨花香气,她是察觉不出来,想着一会儿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也是有气味的。
她心中抱着疑惑,也无意去看账本了。揣着被子想些有的没的,比如和敬廷在一处的时候,怎么就没留意过他的味道。
然而等燕回走到床边,谢溶溶也顾不上去问什么气味了,视线黏在他腰腹上一抹突兀的淤青,惊得瞪大眼睛,伸手就要去戳,
这又是怎么了?
她埋着脑袋看不见燕回脸上的黠色,听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她欲作乱的手指,
撞得。
谢溶溶猛地抬起头,捕捉到他眼中的躲闪,你就骗我吧。
想起今夜他先是被沈之邈叫走,后来听杨裳说刘峥也去掺和一脚,于是拽住松松垮垮的衣带不放手,逼问道,
是不是沈侍郎和禹世子打你了?你也不知道躲么?
说着光脚跑下床,燕回伸手也没拦住,看她翻箱倒柜地找药酒膏药,嘴里不住念叨,禹世子也就算了,你连沈青璞也打不过了?他四体不勤的,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让人白打一通?
把人拉回躺倒在床上,手心倒了几滴药酒搓热,轻轻覆在伤处,绷着脸问,说啊,你落了什么把柄,让人把你给打了?
燕回面上忍着笑意,浑身上下被那只柔嫩温热的小手熨得无处不妥帖,心里哪儿还记恨沈之邈出言不逊,若不是怕打在脸上太过明显,他真巴不得再白挨两拳。
我没有对不起他。他是替你出气,我对不起你。
谢溶溶脸色一僵,生硬地哼道,你对不起我,那也是得我来打,怎么能白让别人占了便宜。
不知是不是药酒气味熏人,掌心贴着的那块皮肤温度越升越高,像是摸着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