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众醒来时,天色很好,只不过有些灰蒙蒙的,像眼前笼了一层黑纱,周围同燃烧的相片边缘一样发黑。他的身体很沉重,胳膊腿都像灌了铅,每挪动一步都艰难,仿佛脚底被沥青粘在地板上。床头的方形闹钟是家里的,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是陌生的。他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意识到他还没有醒。他不记得这是哪里,也不记得入睡前的事。
他努力了闭了一会儿眼才真正醒来。一个梦中梦,他想。他摸出手机回复朋友的消息:我很好,住在朋友家,吃的暂时够,一切都会好。不过不管他怎么努力,总是不小心打出错字,短短的几句话艰难地被拼写出来,词不达意。他焦躁地按着屏幕,出错,重复,又出错……
窗外是白光,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窗外是通天的烈焰,一场森林大火吞噬了他。如此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他有一种掉进兔子洞的错觉,在无尽的、错综复杂的层叠梦境中穿梭,直到他落到一片冰凉的鳞片上。
他落在了一条大蛇的肚子上,蛇纵裂的瞳孔注视着他的方向,但又不像在看他。蛇的信子伸出来,触手一样钻进衣服下面,缠绕在皮肤上,冰凉shi润的触感真实得令人不适。蛇的嘴像弓一样张开咬住他的脖子,掉落的绒毛上沾着鲜血。它的牙是无毒的,但仍然尖利。他的爪子在空中挥舞,只抓住一片鳞,他柔软的小鼠身体掉进粉白色口腔中间的那个黑洞里。哎,对他这样一个小东西用上牙有些小题大做了。
许怀众睁开眼睛 ,两腿间一片shi粘。
他脱下内裤走进卫生间,像十四岁时常做的那样在清晨的微光里洗梦遗的内裤。洗手ye的泡沫在他的手指间缓慢地破裂,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皱纹还没有爬上他的眼角,至少不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不过许怀众是一个爱笑的人,这一天大概会比其他人来得更早。它们来的那天,至少其中一两条是要归功于陆兆的,他热衷于逗许怀众笑,似乎也真心享受这个过程。
许怀众曾以为陆兆这样做是因为爱他,如同他做的其他或大或小的事一样。现在他不明白了。陆兆对他的邀请像是在践踏他。
他和朋友聊天时陆兆的事堵在他的胸口,噎得他呼吸不畅。他带着一点报复的恶意想象陆兆漂亮的脸蛋和怂人的标题并列,想季闻天在这张图里的位置。不无讽刺地看着手里沾shi的内裤。现在只是陆兆的事吗?还是仅仅看着的他也是他们的一员了?
早饭的口味比之前重些,明显是需要用调味掩盖食材的不新鲜了。陆兆倒是无所谓,季闻天给他煎了法式吐司,淋上厚厚的枫糖浆,许怀众看一眼就牙酸。他囫囵扒拉进碗里的粥,刚要站起来,陆兆伸手擦掉他脸上一点儿水渍。
妈的,又来了。
许怀众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季闻天:“小季,能帮我去看看割草机收回去了吗?昨天雨下得急,我好像忘了。”
季闻天哦了一声,有点舍不得手里这碗饭的意思,过了两秒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端着碗走了。
陆兆挑眉瞧他,眼神玩味:“把他打发走,是有话对我说?”
许怀众收敛了笑容,警惕地看向陆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以为你不生气了。”陆兆眼皮耷拉下来,“我知道吃饭的大事开玩笑不好,我就是想让你放松放松……你都闷了好几天了,对身体不好。”
“别绕弯子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身边有大把的人愿意陪你玩儿过家家,为什么找上我?”
陆兆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还是因为季闻天的事?这我倒糊涂了,我以为咱们都说开了。”
“说开什么?”
“你在吃他的醋?傻不傻啊你,我什么时候吃过豆包儿的醋。”豆包儿是许怀众以前养的仓鼠,去年寿终正寝。
“别再开玩笑了!”许怀众的怒吼在空旷的饭厅里回荡,“我不管你跟他是rou体关系还是主仆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关我的事。以前是我看走眼了,误会了,自作多情,随便你怎么说,你去找愿意陪你玩儿的人玩儿吧!”
“你觉得我在玩弄你?”
陆兆眼里的笑意褪去了,语气冷冰冰的。许怀众刻意避开这个词,因为这让他感觉自己很可笑,没想到被陆兆一下子戳破。
“你想干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我真的不明白,你希望我怎么做?让他离开然后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做到,你只需要说一声。当然他现在走不了,但封控结束之后就可以让他离开。这样你开心吗?”
这样你开心吗?陆兆总是这样问他。从前许怀众认为这是他笨拙地求爱的方式,现在听到这句话只让他五脏六腑都冻结起来一般胆寒。
“够了,够了……你非要我说吗?你他妈不正常明白吗?不正常!不管你想要什么关系我都给不了你因为你他妈的不正常!”
许怀众用尽全力吼出这一长串控诉,撑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你觉得我很享受吗?你是以为我会觉得……这样被你对待很特别?看你像对待畜生一样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