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安上大四的那个秋天,新康市的银杏树黄得特别早。那个周末的清晨,空气中的雾气还未散去,学校花园里的绿叶上还沾着露珠,予安早早地起床了。通往学生宿舍的道路两旁铺满了来不及打扫的银杏树叶,踩上去沙沙作响,眼前这副灿烂的秋景确实称得上美不胜收。她背着个小书包,里面装着水壶,纸巾等一些随身物品出发去爬山了。
大学城附近有一座天洞山,山体不高但略微陡峭,山上的景致却是很美,秋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站在山顶上,眺望脚下这座城市的风景,感受山顶上的疾风擦过耳边的刺痛感,呼吸着在别处感受不到的清凉空气,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学校地处城市郊区,附近人烟稀少,但是因为山上有寺庙,常常有市区的人过来上香祈福求平安,所以倒也不显得荒僻。
山脚下有一座私人住宅,不大的院子,大门时常紧闭,只有一丛开得极旺盛的三角梅伸出了墙角。门口一块巨大的花岗岩雕刻着几个字观月居。看上去像是城里有钱人在郊区的私宅别院。予安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只觉得这名字实在风雅,主人大概是个儒商之类的人。
上山之后,太阳慢慢升至天中,秋老虎的威力不可小觑。因为运动的关系,她感到越来越热,到了半山腰的亭子处,她坐下来歇息,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又喝了点水,打算起来重新出发,却见距离亭子不远处的树下一个老nainai面色发白,额头布满汗珠,半阖着双眼,似是已经失去意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没有人愿意去帮助一个陌生的老人,予安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在老nainai身边蹲下,近距离的观察之下,她发现老人并没有很大的年纪,只是因为刚才脸色过于苍白,看上去分外憔悴。予安掐了一下她的人中仍然是没有反应,她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过去的日常生活里所积累起来的常识,这大抵就是他们农村人所说的中暑了,而且是极度凶猛急性的暑气,且不管老nainai为何自己一人落单在此处,救人要紧。
予安解开她衣服上紧扣着的几个扣子,掏出随身带着的shi巾,从保温壶里倒出温水拧干之后给她擦拭额头、腋下和肘关节,将头埋到对方的脖颈处找准几个xue位,几番吸吮之后,皮肤上现出几个浓浓的红印子,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几个位置是抓痧的关键,而且吸出来的痕迹越红,说明暑气越重,吸得越红也说明吸的效果越好。予安给她喂了几粒解暑药,又在太阳xue处给她抹上白花油,又在鼻下人中处抹了几丝。这也全赖林臻致总是往她书包里塞一些常用药的习惯,再喂老人家喝了几口温水,才见她缓缓醒转。暑气是急性的毛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老人家有点力气之后,予安扶着她坐到避开阳光的亭子中休息,缓了几分钟之后,老人开口向她表示感谢,说是十分感激她今日相救。
予安问她:nainai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身边都没个人陪着?
老nainai回答道:小姑娘,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老人告诉予安她的家就住在山脚下的观月居,家里的年轻人都不在此地,平时只有一个老保姆和司机在这里照顾她。今日恰巧保姆家的小孙子生病了,她请了假去照顾,司机外出去采买日常用品了。老人家想着平时这山上也经常来,看这天气不错就自己出来走一走,没成想遇上了突发状况。
nainai你为何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住,虽说也有人来人往,但毕竟距离市区路途遥远,万一要是有个紧急的情况,怎么办?予安和她聊了起来。
我跟家里的那几个人都合不来,老的,小的,一个个都惹我生气,我自己待在这里住着清净,这里空气还好。平时抄抄经,念念佛,上山烧烧香和住持讨论佛经平心静气比待在那边的家里来得有意思。
予安一听涉及到他人家庭隐私,便不再继续询问,想了一下,对老人说道:nainai,您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号码吗?我帮你打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来这里接你。
老nainai万分感动,连连点头称是,报出家里司机的号码,予安立刻联系对方,简要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又道明了具体的位置。对方连连致谢,表示会即刻赶到。
在等待的时间里,老nainai跟予安聊了会儿天,闲聊中得知予安是附近大学大四的学生,正在找实习的单位,老人心中连忙记下此事,嘴上却只字不提。
司机来得很快,半个小时后就到达,护送着老人家下山了。予安客气地与二人别过,继续往山上爬去。
命运的棋局总是暗藏机锋,不知道在哪个拐角就藏着无法预知的变数。很久之后,予安想起此事,不禁嘲笑起自己的愚钝来,能在一个省会城市如此风景悠然之处建一户独门独院的宅子,环境清幽,占地广阔。家里保姆司机齐备专门在此郊区服侍一位老人,还有那天因情急而未曾去特别注意到的老人家那质地Jing良的衣裳,以及一丝不苟的头发,手上戴着的佛珠和翡翠镯子,包括老人家那言谈举止间的气度,无一不在暗示其非富即贵的身份背景。
那日予安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