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诺比娅不知道,那天回去之后,乔岑发了一场高烧。
附于金属上的某种梭菌通过创伤进入了深部组织,造成了急性感染。
回到阿芒忒家中的乔岑,在接下来的几日里痉挛不止,呼吸困难。
阿芒忒全族用尽了医术和巫术,甚至切开了他的气管,才为呼吸衰竭的乔岑捡回一条命。
乔岑逐渐痊愈,但也付出了深重的代价。可无论阿芒忒家主,也就是乔岑的父亲如何询问,乔岑也对那道险些令他丧命的创口来源只字不提,只是他的眼眸越来越Yin冷,行事也越来越诡谲。
仆人们私下都说,乔岑少爷越来越有家主的风范,未来的大祭司职位非他莫属。
关于某项秘密策划的事宜,赫尔曼一直在对阿芒忒施压,希望阿芒忒能够尽早表露态度。
依希切尔王朝积弊颇深,女皇辛西娅利用贵族集团的内部不和而顺利登基,然而军权早已被架空,政治上也受元老院和各大家族的掣肘,王廷深陷暗礁险滩之中。
辛西娅却不甘做个傀儡女皇,她在政治上野心初露,一连颁布了许多有损贵族集团利益的政策,试图再次通过挑起贵族内部的争端而坐享渔利。
但这一次,那些老jian巨猾的贵族们没有给她故伎重演的机会。
阿德勒窥伺已久,附庸于其的爪牙也蠢蠢欲动,就连一向保守温吞的厄普,也想来分我杯羹。然而局势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辛西娅女皇是否还藏有底牌,因而阿芒忒家主不愿轻举妄动。
赫尔曼却将阿芒忒推上风口浪尖,逼其作出抉择,这段时间里阿芒忒家主一直焦头烂额。
乔岑的父亲乐于看见乔岑的改变,随着阿德勒和厄普的崛起,阿芒忒呈式微之势,长子罗兰无心权势,从不参与家族内部的事务,于是他把期望都寄托在次子乔岑的身上。
在那伽大陆,阿芒忒的职责不仅仅是世袭祭司,或者说,阿芒忒能在这片土地树立威信,跻身叁大家族,靠的是某种Yin损的震慑。
……
密林别墅。
暴雨下个不停,每一声都像刺入头皮的钢针,摧残着被雨声围困的神经。
卡蜜拉躺在雪白的大床上,她浑身都是伤口,血已经不是在滴或者在流,而是在淌,一大片一大片地淌在床单上,把密闭的卧室装点成一个凶案现场。
过稠的血ye是很难清理掉的,它会渗入任何东西的组织内部,留下血腥的证明——它连金属的表面都能渗透。
这也是为什么,行刑人在处决罪犯之前,要在斩首的屠刀上面抹一层蒸馏酒,防止无法洗净的血ye令屠刀生锈。
卡蜜拉疯狂捶打着自己的头,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一年前的那个血腥行刑场,那段她永远也无法忘怀的画面。
他们给辛西娅穿上了隆重的宫装,比她登基那日的加冕礼服还要死板和陈旧。
卡蜜拉记得,辛西娅曾经对她说过:“细腰和活命,我当然会选择后者!我可是女皇,为什么要为了男人自私而病态的审美,而给自己戴上枷锁!”
因而辛西娅在私下从来不会穿那些束腰的宫装,她绝不会将自己置于内脏受损和肋骨变形的病痛之中。
她在王宫里总是穿着随意,姿态松散,这种脱掉束胸的行为在上流阶层是饱受诟病的,并且被认为在道德上是可悲的。
如果辛西娅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那她估计早已被男男女女的唾沫星子淹死;但她是至高无上的女皇,没有哪个长舌之人敢顶着被砍头的风险去妄议女皇。
卡蜜拉虽然经常嘲笑辛西娅是“虚伪的优雅”,但她的内心深处觉得衣着“邋遢”的辛西娅是很顺眼的,甚至有时候会非常向往辛西娅的状态——
辛西娅让卡蜜拉明白一个道理,美丽其实只是一个概念。
那些自诩绅士的男人们把美丽描绘成白皙的肌肤、纤细的腰肢、楚楚可怜的眼眸、淑女的谈吐……
他们拼命地把美丽具象化,把女人们都向着严苛的标准驯化着,渴望让她们成为流水线式的完美宠物。
但美丽仅仅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这个概念如何界定,如何解释——谁拥有了权力,谁就可以制定规则。
女皇辛西娅就算指着一只长满脓包的癞蛤蟆说它是美丽的,也没有人敢反驳。
臣民们还会歌颂癞蛤蟆的美丽,并把这种美丽的标准奉为圭臬。
直到她在斗争中失去了权力。
辛西娅脱下了那么多年的束腰,却在她落败上刑场的那一天,被元老院强制穿上。
暗黑色的丝绸,紧紧包裹着叁十余根穿插在胸腹间的鲸骨,细密的针脚让那一百多条系带像蛛网一样把辛西娅束缚其中。
阿芒忒的祭司款步走来,为辛西娅画上了Jing致的妆容。她的皮肤被抹上细粉,没有一丝瑕疵,显得虚弱而苍白,她健康的嘴唇也被涂上了鲜红的口脂……她明明还没有死,卡蜜拉却觉得她被画成了一具艳尸。
一些准备就绪,辛西娅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