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半月多过去,章太太左等右等,也不见丈夫派人来接,心下发急,便叫随身大丫头回章府打探消息,想着再不济也给儿女递个消息,好叫他们求求情想个法子。谁知那大丫头竟进不去章府。她又怒又急,想着是府里换了天儿,可一时又想不出是什么情形。她威逼利诱,但那看侧门的婆子嬉笑打诨,只堵死了门不让她进。她终于忍不住,恨声骂道:好你个腌臢婆子!也不放大你的灰狗眼瞧瞧,我是太太身边人,你算个甚么屁,也敢拦我?
那婆子生的粗黑壮实,嗓门又大,立刻扯嗓子回骂道:老婆子混沌浊物却也看得明白府里谁说了算,姑娘好端端寻哪门子的晦气!怎地跟着被扫地出门,还觉得自己是宫里的娘娘不成?呸,老婆子看你馋狗一样想偷汉子,做些个儿见不得人的勾当,却又顶着太太名号唬人!那大丫头多年来跟随章太太调教妾侍,连姨娘们尚且要给她几分面子,听这往日低贱讨好的婆子竟敢这般轻贱于她,更是大怒道:你个乞贫婆,往日连太太的脚也不配舔!不过两日功夫,竟仗了哪个狗头嘴脸的势,撒起泼来!以为傍上个甚么婊子,猫儿狗儿就都跟着有脸?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敢跟正房太太叫板,却不掂量掂量你老骨头有几两重!
那婆子转念一想,老爷只说不叫太太身边人回府里,但还没休妻,却没准儿哪天又让太太回来,老夫老妻哪有甚么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的。真得罪了这丫头,怕日后吃不了兜着走。罢了,不让她进便得,不该在口舌上压她。但这会儿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小妇人,小碎步过来在婆子耳边说了几句,婆子便狠下心来边骂边用扫帚轰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出门。原来那小妇人是章老爷一个得宠的姨娘身边媳妇子,她自然是撺掇几句,让那婆子向自家姨娘示忠。也是看门的婆子眼力太浅,只被哄了丁点儿眼前小利,便生生得罪了太太。
那丫头一边抹泪儿一边低头走,正想着怎么和太太交代,冷不丁就听有人轻声叫她。她抬头看了看,是一个几分眼熟的大肚媳妇,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便停步冷冷看着。原来那媳妇正是廖嫂子,她在门口看了热闹,又眼见着太太身边的姑娘低头往自家巷子走,这可是平时巴结都赶不上的人物啊!廖嫂子觉得机会来了,便趁没人叫住了她。姑娘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姑娘是太太身边第一得用的红人。我当家的是廖小六儿,正是跟着少爷身边的。
倒是个自己人。怎的你刚刚却不敢上前说话?现在唤我,可见也是个不诚心的!那大丫头火气正旺,一口啐在寥嫂子脸上。
寥嫂子哪敢生气,只小意哄劝道:姑娘莫怪,那老乞婆是听老爷话办事儿,谁敢与她作对。她算甚么东西,也配姑娘放在心上?只让她蹦哒两天便得。姑娘不知,太太不在这一阵儿,府里可发生了好多事廖嫂子怕人听见,更怕有人通传她跟太太身边人牵线,赶紧低声说了几句,引着那半信半疑的丫鬟偷偷进了自己家,紧紧关好门窗,才赶忙把太太走后少爷如何迷恋新买来的ji女,少爷又如何和老爷身边得力的人失踪,再有老爷如何宠爱那ji女都一五一十说了。只听的那丫头心头突突直跳,她明白此事重大,太太只此一个儿子,若是老爷真为了一个下贱女人向少爷下了毒手,那太太后半辈子算是毁了!想到那几个不安分的姨娘和庶出的小崽子们,她不由得浑身冷汗。这件事惊的她手脚冰凉,立刻准备回去向章太太报信。
廖嫂子是个明白人,日后太太少不得倚重你些。大丫头说完赶紧小跑走了。廖嫂子听到这句话,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总算这个乖没白卖。她也是没法子,少爷失踪,她当家的便算没了活计,她又大着肚子,没以往的Jing力,在针线房也没了往日的活计,只能端茶倒水,奉承着姨娘们身边的丫头。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只盼着太太赶紧回来主事,好歹能好过些。
却说那大丫头急急回去把所见所闻都说给章太太,章太太急怒攻心,一时晕厥了过去。
等章太太醒来,以为没了儿子,只觉万念俱灰,竟然一病不起。章太太娘家嫂子是个厉害的,她问清缘由,说了一番话,把章太太又哄转过来了。她在病床前握着小姑子的手,看着她一副虚弱气虚的样子,说道:妹子啊,要我说,你现在是最不该病的了。这当口岂不是把整个章家拱手相让了?这么多年,你都压着那帮小的,现在给那些个儿妖Jing腾出位置,她们要笑掉大牙了!妹子啊,你是糊涂了!且不说你家老爷只是把哥儿送到铺子去,虎毒尚不食子,他难道会为了个ji女害了自己亲儿子?你倒该赶紧好起来细细查问,把哥儿救回来,再把那些个有二心的玩意儿们都收拾了!更不说姐儿也要说人家了,你难道狠心撇了不管她了?妹子啊,听嫂子的劝,咱们家不管怎么说也有个能唬人的爵位,那章家就真能不管不顾跟咱家撕破脸?他也配?当年你低嫁,也是出了那档子没法子的事。嫂子知道你难受,可你难道就这样撒手不管了?连自己的骨rou也不闻不问了?不是我说妹夫不好,后院的弯弯绕绕男人又懂多少?他又怎护得住哥儿和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