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屋,赵碧烟垫着软枕,寝衣裹得严实,闭眼靠在床头。听见动静,半掀开眼皮,朝谢向晚投来一眼,又低了下去,不知盯住何处。
谢向晚挨着他坐到床上,拖来香几放好食盒,打开挑了碟夹心酥点,拈起一块递到赵碧烟嘴边:“尝尝?”
酥点离得近,闻得见淡淡桂花香,赵碧烟眼睫轻颤,顺着谢向晚的手抬眼望去。那人发髻微乱,眼下隐约挂着黑影,再往上触到那双黑眸,谢向晚忽而笑了起来,从嘴角漾进眼中,蛰了赵碧烟一下,他快速别开眼。
“不想吃么?”谢向晚放回酥点,拿了汤来,“是我疏忽了,你刚起身,还是先喝点热汤暖暖胃。”
“王爷,”赵碧烟打断他,淡声说,“您知道我的意思。”
谢向晚笑意未减,径自舀了一勺热汤,拿到嘴边吹了吹再喂给赵碧烟,“什么意思不意思的,先把汤吃了药喝了,一切等你好起来再说。”
赵碧烟低叹一声,慢声说:“碧烟德薄,承蒙王爷照拂,本当衔环结草,但如今满身污浊,来日愁苦,不配为报,只愿就此了断,也算留份体面。”
谢向晚依旧笑着:“说些甚么傻话,不还有我。”
闻言,赵碧烟缓慢转过头,看向谢向晚,注视须臾,只说:“还望王爷成全。”
勺中汤已凉透,谢向晚放下碗,同样看着赵碧烟,冷不丁哼笑一声,嘴角的笑变了味儿,连道三声“好”,声音也冷了下去:“成全,你铁了心要去死么?”
不给赵碧烟回答的机会,谢向晚欺身逼近,快要贴到赵碧烟脸上,却突然错开,咬住柔软耳垂,看他耳廓瞬间变得通红,轻笑道:“夫人想要成全也不是不可,可惜昨晚的滋味太过销魂,令本王记挂得很。既说要报恩情,不如死前再同本王快活一回,这恩也算你报了。”
赵碧烟一噎,脑中闪过昨晚的片段,没曾想谢向晚会说出这种话,心底一时五味成杂,不知是何感受,正欲推开他,那热气又继续往耳里钻:“说起来文延今日送来一样东西,猜猜是什么?”
心一咯噔,忽然冒出不好的预感,果听他说:“竟是赵二公子的灵牌,正巧这最后一回便让咱二哥好好瞧瞧,赏赏你那sao样,也叫他早早来黄泉路上等着接你不是?”
“你!”赵碧烟浑身发抖,被他气得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呼吸都裹了刀子似的刺得肺疼。他猛力推开谢向晚,弓着背咳嗽许久,哑着嗓子从齿尖磨出完整的话,“你疯了?!”
谢向晚倒气定神闲地坐着,看赵碧烟脸颊因缺氧爬上两团嫣红,慢悠悠补完剩下的话:“你也大可现在便自尽,”拍拍他的脸,“死的活的本王都不介意。”
话说完,好不容易有点气色的脸瞬间又惨白起来,赵碧烟双唇翕动,像是被气得狠了,只发出“嗬嗬”气音。手滑至他耳后,谢向晚捻住刚被咬过的耳垂,犹带着一点余温,轻轻揉搓两下,“栖柳,不要试图激怒疯子。”
“谢向晚!”赵碧烟仍在战栗,喉结上下滚动几周,最后闭了眼,不复方才的激动竟有些无力,“你不怕我恨你么?”
谢向晚站起身,擦去他眼角的泪,轻声说:“恨罢。”
出了屋,外头正是日落,绯红的光烧了漫天。谢向晚背着门,静静站了一会儿,走到庭院唤来几个心腹,吩咐说:“让梁思言来看着,再多派几人轮流守着,不吃不喝就给他灌,实在不行手脚都绑起来,嘴也堵了,有什么事随时报我。还有,审出来没?”
自是问的关于媚毒的事,心腹互相看看,推了个人出来作答:“王爷,那人嘴硬得很,咬死了不说。”
谢向晚冷哼:“不说?不说也行,每日割他一片rou喂给他叫他说说滋味如何,最后留口气,本王去叙叙旧。”
心腹捏了把冷汗,连声称是。
“另外,把军里会行医的都找出来,一个个审一个个查,定要问出毒药的线索!”
就算他林椹懂医,想要找齐药材炼制也必非易事,若经了他人之手便能找到突破口。这番思忖着,身后的心腹忽然惊呼起来:“王爷!您的手!”
谢向晚疑惑地将手举到眼前,摊开掌心,指甲竟不知何时嵌进rou里,刺开皮rou,往外淌着血。鲜红染了满手,疼痛后知后觉地泛上来,他盯着手心怔愣出神。
“王爷?”
“......无事,”放下右手,任由鲜血滴落,“守好他。”头也不回地踏出庭院。
时间就要入夏,而后又会迎来漫长的冬日。草原缺水,冬日寒冷,战事拖下去只会对己方不利。谢向晚在地图圈出几个位置,既然要打,便要彻底打服,除了他们的根,断了生息,再不敢来侵扰百姓。
他去看过赵碧烟几次,都在半夜,匆匆赶去又加鞭赶回。大多数时赵碧烟都睡着,他不敢靠得太近,推开一点门缝朝里瞧。视线来回勾勒他的轮廓,代替双手抚上他的眉眼,仔细存进心底,然后借着深夜的灯火一遍遍描摹。
“他怎么样?情况如何,可有好好吃饭?”
梁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