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月华的指引,朱萸轻车熟路地走进花神庙里。
花神庙偏门的一套房门敞开着,似乎是为了方便进出。朱萸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窗外圆溜溜的大月亮被镂花格的窗子卡成模子印了出来,空荡荡的房间里装满了银晃晃,盛开成繁花形状的月光。
四周万籁俱寂,也许是因为装满了寂静的月光。
籍由着淡淡的光,朱萸得以头一回全神贯注地端详陷入熟睡的迦陵。
迦陵难得脱下那身明紫的祭司服,穿着一身素白的深衣。一头乌黑的长发浓浓秘密地散乱在床,遮住了他瘦条条,白煞煞脸庞,却遮不住高挑匀称的身子。
朱萸注意到迦陵侧着身子,手臂搭在胸腹部,一缕轻飘飘的发丝正随着他艰难的呼吸,微不可查地起伏着。尽管他卧倒在床,却丝毫不能损失一丝昔日的仙人风姿。
若不是那双冷淡到清心寡欲的双眼里深不可测,迦陵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亲切,斯文柔软的。
朱萸最喜欢的类型。
回过神,却见这双眼睛不知何时早已警然睁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漂亮的冷色墨瞳里闪射着幽暗单薄的光,长长的睫毛有些吃力地眨动着。
迦陵捂着胸腹努力撑起身子,马蹄踏断的肋骨处受力扯裂,剧痛之下,迦陵重重砸回了枕头。额上也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粘着几缕颓败的发丝无力地散落在面上。
迦陵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只是发出一串喑哑干涸的气音。
朱萸撩起耳边的碎发,俯下身侧耳去听: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你...做...什...么...为了维持平和,短短的四个字,已经用尽了迦陵的全部力气。
鼻腔里冷不丁窜入一个近在咫尺的呼吸,软绵、轻盈、松快。
可不知怎的,他胸膛里翻涌沸腾起一股陌生的热意。沿着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一点点融入脊背骨髓,慢慢攀上耳根,在黑夜的遮蔽下不知不觉中红了一片。
朱萸没注意到迦陵羞红的双耳,此时,她的眼睛正轱辘轱辘地打量着极简极洁的室内:几把凳子,一面镂花镜,一张红木八仙桌,和几幅昏暗得看不清的水墨画。
桌上的茶壶冷掉了,朱萸皱着眉倒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地送到他的唇边:喝呀?
迦陵紧抿着唇,捂着胸口,冷冷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一言不发。
黑暗里,两个人的眼睛闪烁着无声的盛光,一冷一热。
朱萸直勾勾地看着他。
脸皮都是磨出来的,这么好看的男人,这时候不多看几眼占点便宜,还等着什么时候?
这么一想,朱萸笑嘻嘻地歪着脑袋,耐心极了:喝水顺顺气?不然说不出话,我可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哦。她一动不动地擎着茶盏,等着他去喝。
迦陵没有动,静静地瞧着她。
好半晌,状似无事的声音淡淡响起:扶我起来。躺着...呛。
朱萸忍住喷发的大笑,扶起迦陵,将茶盏递到迦陵的唇边。
干裂的唇触及微凉的水,便漾开一圈淡淡的涟漪。迦陵的喉结干净漂亮,弧度圆润儿不失骨感。上下滚动间,吞噬着她全部的目光。
朱萸情不自禁地跟着咽了口口水。
迦陵垂着眼睫,声音shi润了些,唇齿间沾染了微冷的茶香与苦意:多谢。
朱萸扶他慢慢躺下,转身去放茶盏。
困意涌上眼皮,迦陵瞥眼发现朱萸坐在床边的地上,双臂搭在床边,歪头枕在臂上,亮晶晶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他。
shi漉漉,圆溜溜的眼中盛满了明晃晃的担忧与好奇。
头一回,心里某个地方似乎正在慢慢陷落,有种陌生的感觉着实...有些奇妙。
迦陵不甚习惯地别开目光,去看满地的银霜。
不知为何,满地银亮月光也比不得余光里那双锃光瓦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你怎么在这儿?迦陵忍着剧痛,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安然无恙。
尽管他的声音冷冷清清,拒人千里。可她依旧能听得出如同细雪般冰冷的无力感。
我来看看你呀。朱萸回得理所当然,你看起来伤得很重,我该给你抓些什么药呢?
不必。迦陵拒绝得干脆利落,我自会痊愈。
四季如春的南国里,他是唯一的凛冬,拒人千里,不近人情。
定定凝视他半晌,朱萸拍拍屁股,起身走出了屋子。
远去的脚步声轻飘飘地消失在盛开的月色中,透过镂花窗,盛满月光的屋子恢复冷清清,空荡荡的模样。
迦陵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浊重的呼吸都在这空谷般的寂静之地重重回响。四周Yin冷如立于云海笼罩的山巅,前迈一步不知是深渊,还是殿堂。
高处不胜寒,可鼓噪的喧嚣从未停止浸yIn他早已麻木的骨髓:
有人徐徐以利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