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三日后,裴浩瀚一早便来黄家接黄十三。
车前的马夫一扬马鞭,车轮便压着平整的青石板街道,辘辘地滚动起来。
裴浩瀚抿了一口茶:“方才院子里的女子是谁?”
黄十三正啃着裴浩瀚来时路上顺便给他买的豆沙粽子,闻言一愣。黄十三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裴浩瀚去过黄家多少回,跟菀娘熟得如黄十三一般叫作姐姐,自然不可能问的是菀娘,:“宋蕊儿,菀娘的妹妹。”
“哦。”
黄十三反问裴浩瀚:“你问她做什么?”
裴家教养严苛,教得裴浩瀚端方持重,小小年纪有君子之风。而君子,背后是不说人是非的:“没什么。”
裴浩瀚不想说,黄十三也不想,这几日,他被故作羞怯的宋蕊儿献了许多殷勤,献得有些PDST了。便主动说起与简至阳的会面:“那位简稗官又送了许多东西,我也没动,等去了天元府,你便帮我送还回去吧。”
裴浩瀚沉yin片刻:“原物返还却也不必,可另备回礼,若是你那边不方便Cao持,可让我家管事安排。”
裴浩瀚这话说得委婉,还说什么不方便Cao持,说白了就不懂得怎么回,回什么,又回多少。
黄十三穿越来的,原身和菀娘又都是小门小户,自然不懂得其中的关节。黄十三开始想得简单,他不肯加入小说家,便将东西还回去,退得干净,也就撇得干净,还因此吩咐了菀娘不可拆封。
此时经裴浩瀚提醒,黄十三也想起来了,送礼回礼本是极为寻常的事情,备下同等或者略略高于送礼的回礼,既委婉地表达了拒绝,又顾全了两家的颜面,若是直接把送的礼还回去,可就彻底撕破脸了。
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黄十三自然也不想平白树敌:“便按你说的办吧。”
马车足足行了一个时辰,两人才到了目的地。
一处青瓦大宅,黄十三之前就听过这里的名头,是县里官方指定的唯一拜圣所。
黄十三到的时候,领黄十三拜圣的先生已经到了,王二没来,旁边站着粉雕玉琢的张三。
张三瞧着黄十三,仍是没有好脸色:“磨磨唧唧的。”
知道自己快把葳蕤书轩搞破产了,黄十三心里挺爽。又马上要拜圣,筑成文宫等同童生,也算有了功名,便不跟张三个孩子一般见识:“见过先生,有劳张公子久等了。”
张三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继而以为黄十三碍于先生在场,不屑撇嘴:“装模作样。”
先生慈眉善目地受了黄十三的拜:“还请张公子和裴公子在此稍待,你,随我来。”
在张公子和裴公子面前沦为一个没有姓名的“你”的黄十三,乖乖地跟着先生走进了里屋。别说他现在还没有拜圣,即便成功筑宫,也不过是个童生,先生可是进士。
虽然见了外面的陈设,便知道里间不会有多奢华,但竟比黄十三想象的还要简陋。十平见方的房间,门对面贴墙摆着一张猪肝红的几案,案上有鲜果糕饼和一个香炉,供奉着墙上已经泛了黄的孔子像。
这世界许多奇观,孔子又被尊为圣人,化实为虚的技能点点满,挥毫砍山,执笔分海,搁玄幻小说里,妥妥秒秒钟造出一个小世界的大能设定。按说分一缕残念,护得画像千年不腐万年不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黄十三就是看到那挂在墙上的孔子像,受多了铜炉里飘出来的香火供奉,已熏得黄了。
先生点了三炷香,恭敬作揖,插入案上香炉,指着地上的蒲团示意黄十三:“跪下拜圣。”
这就拜圣了?一丁点异象都没有,真是表里如一的简陋寒酸,还不如清明给祖宗上坟呢。
地上摆了许多个蒲团,黄十三挑了个正中的,屈膝就往上面跪,跪,跪不下去?!
黄十三又试了试,面前明明没有人,他却像是被人托住了。地上的蒲团近在咫尺,那无形的人却托住了他虚拢的手臂和微曲的膝盖,沉默而坚定,让他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
先生见黄十三膝盖弯曲,保持着像蹲马步又不像蹲马步的尴尬姿势,出声催促:“你做什么?快跪。”
听先生说的话,便知道先生并不清楚异象。
黄十三站起来,那无形的力量只阻碍他跪下,却并不阻碍他站起,所以黄十三顺利地站直,另挑了一个旁边的蒲团:“我觉得还是这个蒲团的颜色比较好,与我今日穿的衣裳相配。”
先生微微皱眉:“快跪,勿亵渎圣人。”
“这便跪了。”说着,黄十三再度屈膝。
黄十三本来还心存侥幸,想着可能是蒲团的问题,但等他换了蒲团,弯曲的膝盖依旧无论如何都无法落到近在咫尺的蒲团上,他便知道不是蒲团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
怎么回事?黄十三的脑子飞速运转,裴浩瀚不是说是个人就可以有文宫吗?不是说自打有史以来,就没有出过拜圣失败的先例吗?难道这圣人如此厉害,还能看出他的瓤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肯受他一拜?要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