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猜,可能阿念还没出生时,柳静就定了这个名字,之前不提是因为不吉利。
看柳静的气色,云珠信了曹勋之前的话,柳静是真的心甘情愿为亡夫守寡的,她不悲不苦,一心抚养着她与亡夫的孩子。
柳静如此,必然是张行简对她很好很好,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所以能超脱生死。
再看自己……
云珠笑了笑,先是被青梅竹马悔婚,再自己挑了一桩与感情无关的婚事,这辈子大概都尝不到情的真正滋味。
好在她也不是太稀罕。
碍于先帝新丧,今年宫里的除夕没有大办,曹太后与乾兴帝商量之后,决定请定国公府一家进宫吃席。
云珠一点都不想去,可她不去的话,潘氏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也许会让小皇帝更加不满李家。
云珠付不起这代价。
她不但要去,还得盛装打扮一番,因为在小皇帝那里,她该是一个不会因为皇帝外甥打压娘家而不平的温柔舅母,因为哥哥剿匪有功马上就要回京了,她本来就该高高兴兴引以为荣。
曹勋在堂屋等着,小夫人出来时,曹勋抬头。
说是盛装打扮,云珠其实只是换上了超一品国公夫人参加宫宴时应穿的诰命礼服,礼服层层叠叠十分繁琐,最外面是一件大红底的大袖衫,戴浅金底的霞帔,腰系革带坠美玉禁步,头戴点翠珍珠宝石翟冠。
那一瞬间,堂屋的所有灯光仿佛都被她的一身华服吸拢而去,光华流转。
而云珠如水的眼眸、莹白的脸颊,又让这一身华服黯然失色。
直到云珠来到曹勋面前,曹勋依然在看着她。
云珠瞪他:“都看了一年半了,还会看傻吗?”
曹勋笑了,逗她:“我若只瞧一眼就不看了,你肯定要生气。”
云珠哼了一声。
夫妻俩去了正厅。
等了一会儿,曹绍才陪着太夫人潘氏来了。
潘氏与云珠是差不多的诰命服扮相,她又才四十多岁,大红衫子一穿,依然是个美艳的妇人。
曹勋随意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曹绍却在看到云珠这模样时,心跳加速目光闪避,胡思乱想一堆唯独忘了脚下,进门时生生绊了一跤。
都是六品官了还这么傻,云珠垂眸掩笑。
随便曹勋怎么想吧,反正他也不帮她什么,她爱笑就笑!
“十九岁还是孩子,二十才算真正成人。”
刺骨的狂风几乎呼啸了整个深冬,年关这几天倒是平静了下来,白日晴空万里暖阳高照,傍晚也只有微微一缕轻风。
定国公府的两辆马车稳稳地驶向皇城。
曹绍骑马跟在兄长之后,视线在兄长松弛却挺拔的背影与旁边的马车车厢上来回辗转。
他心虚。
平时总是在兄长母亲面前掩饰他心里仍然念着云珠,结果刚刚竟然失态到差点绊倒,笨得简直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心虚归心虚,云珠一身大红广袖衫的明艳模样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像中秋夜天边缓缓升起的皎洁满月,像夜室中打开盒子后绽放柔和光芒的莹润明珠。
曹绍曾在宴席上听几个喝多酒的年轻子弟点评女人,说十五六岁的姑娘是娇滴滴的花,最美最可爱,一旦成亲嫁了人,便渐渐变得无趣起来,美貌看久了也会觉得平常,不如新人瞧着水灵新鲜。
过了今晚,云珠就要二十了。
可曹绍觉得那些混话根本无法放在云珠身上,他眼中的云珠远比十五六岁的那个小姑娘要更加明艳夺目,假如他一开始见到的就是现在的云珠,曹绍可能根本没有勇气去她面前献殷勤,尽管他已经是旁人眼中尊贵非凡的小国舅。
有的女子美而柔弱,人人可欺,云珠美得高高在上,男人在她眼里都是可以使唤的牛马。
时至今日,曹绍早就明白云珠大概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多深的情分,问题是,他当初心甘情愿地去给她使唤,现在就不会后悔,甚至如果还有机会堂堂正正地继续给她使唤,曹绍也会不顾一切地抓住这个机会,再也不会让自己得而复失。
可惜的是,他很难再等到这样的机会,因为她是他的嫂子。
皇城到了,云珠四人沿着长长的宫道朝乾清宫走去。
宫里除了乾兴帝与曹太后,还有大皇子安王的母妃贤太妃,宜安公主的母妃慧太妃。
其他无子的低品阶嫔妃并没有受邀来参加今晚的宫宴。
曹太后与贤太妃、慧太妃轻声说着话,乾兴帝坐在另一侧,一本正经地检查宜安公主的功课,他只比这个妹妹大了两岁,无非是平时被母后管教多了,今晚故意捉弄妹妹,只要宜安公主背错了,他就往宜安公主的脸蛋上贴张纸条。
宜安公主一点不喜欢这个皇帝哥哥,偏偏自己与母妃都得仰仗乾兴帝的鼻息,她只能装娇陪玩。
“皇上,娘娘,两位国舅爷与太夫人她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