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是与岳父岳母见过几面的。
在梦里。
约书亚虽然不受重视,但是家庭聚会就是需要花瓶点缀,不仅需要,还要挨个点,生怕漏了哪个就给仪式感蒙上了一层暗光。约书亚的形体条件做花瓶绰绰有余,还要应付男男女女的搭讪。我化了只变色龙跟着他,拒绝了变成正常一点的阿猫阿狗的请求,看约书亚被气得脸色发红还是得把我这只变色龙搭在手上,做一个人体活树干。
毕业典礼上天师收我的温馨提示已经不见踪影,小少爷可能觉得以我的脸皮厚度即使被发现了也能给那天师倒打一耙,所以很是放心地大咧咧将我放在外边,只是叮嘱不要闹出变色龙勇闯酒席海吃胡喝这样石破天惊的新闻来。
我满口答应,对着每个试图靠近约书亚的男女大张嘴巴,被约书亚用皮筋做了一个简易止咬器,从此只能用充满威慑的眼神进行恐吓。
眼神无用,尾巴不长,变色龙只能在有人靠近的时候用尾巴啪啪抽打约书亚的后颈,差点被塞进桌子上的香槟塔里。
我以为约书亚会为他爸妈撑撑场面,尾巴已经开始准备干大工程,但是约书亚只是坐在宴会沙发一角,一个Yin暗到没有几盏大灯根本看不清脸的角落,成了一个孤芳自己也赏不了的花瓶。连带着变色龙的颜色都稍微迟疑了一下,不情愿地变成了一条小灰龙。
我戳了戳约书亚的脸,小少爷今天难得穿正装,一身高定银灰西装衬得人身形修长,里面搭着暗红色的落肩衬衣,浅咖加白色条纹领带,没有刻意地往成熟风格上靠,反而有些雅痞气息。额前发向后梳,碎发散在耳边,本应该呆板,但是黑耳钉又添了几分野性。加上他的异域面相,倒是有初长成的少年狮子的感觉。
这只样貌英挺的狮子懒洋洋搭着爪子,在黑暗中刷着手机。闪光的手机屏幕映着闪光白脸,再好的脸也是白费。
他拍开我的尾巴,在手机里面玩跑酷,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被撞,真是蠢得可以。
这时候有人走近,他以为又是哪个搭讪的,不耐烦地抬起头,却骤然僵住了表情。变色龙眼睛溜溜一转超前看去,却发现来人是个高鼻梁的中年外国人,鲜红的头发上至少抹了一斤发胶,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冷厉,但是看着约书亚的时候很温和。旁边的女人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有些微胖,黑发盘成髻,眼睛颜色像晕开的墨,既清澈又温柔。并没有和旁边的人挽着手,两人好像就是在宴会上偶然碰面了,然后一起来看约书亚。
我心下了然,这估计就是约书亚那离婚的爸妈。
“怎么在这里玩?”外国男人先开口,声音温吞但是疏离,讲的华国话里还有没有褪去的口音,“宴会上还有很多同龄人。”
约书亚摇了摇头,半点没掩饰:“没兴趣。”
女人穿着旗袍,伸出手摸了摸约书亚的头:“多去交朋友。”说完两人就走了,没有关注约书亚是否愿意,甚至没有注意到少年肩上趴着的一只格格不入的变色龙,或许注意到了,只是不在意。
招呼像是走过场一样,一个身材高挑的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过来,他的面相更像华国人,但是骨相却更像方才那个男人,导致原本好不容易遗传的有些温柔的基因在如刀刻一样的脸上消失殆尽,显出了一种久经沙场的凌厉。我猜这就是那个声名远扬的大哥,果不其然,约书亚的神情惴惴,在他走近的时候露出了紧张。
“缺钱吗?”大哥伸手摸了摸约书亚的头。
好在他们和约书亚不是很熟,不然这样下去小少爷应该会英年早秃。
约书亚脸色黯淡下来,摇了摇头。于是那个大哥也完美传承了那对父母的形式主义,迈着长腿就离开了。
“任务完成。”小少爷自言自语了一声,不知道说的是自己还是那些家人,转头又开了一局,又在同一个地方被撞。
我伸出舌头隔着止咬器安抚地舔了舔约书亚的脸,被这个小没良心地一巴掌糊在窗户边。
想了想,我觉得还是该弥补一下这四处漏风的亲情,自荐成为代理家长:“开心吗,约书亚?每天吃得好不好,最近有没有生病?”
约书亚完全没有t到,表情像是见了鬼:“你他妈天天发情你会不知道?”
我又重复了几遍,在约书亚也重复了几遍你是不是在发神经,终于在手机里的小人刚出发就在迎面而来的车下身先士卒的时候不耐烦地回:“不开心,吃得好,没生病。”
“我以前会更不开心。”约书亚喃喃说,等我凑前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要去兜风吗,约书亚?”
约书亚脸色涨红,就差把这条变色龙身体从大厅这头甩到那头:“再喜欢也不是天天来一次的那种喜欢!也不是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在悬崖边的那种喜欢!”
是吗,我记得当时我爸抽我的时候,身体心灵都被恨意和恶意灌满的时候,我想的就是每天来这么一次就好了,让我再体会一次心被情感膨胀起来的感觉。可惜我家的鞭子有弹力限度,不然我大概会一天挨一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