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的时候,罗桀早就午睡了,而且还没醒来。
罗妈妈搬了张椅子让他坐在床边,詹琦吃着他买给罗桀的那份汉堡——因为罗妈妈说罗桀吃不了——鼻子突然酸了起来,接着堵住了。他竟然一个月不能和罗桀一起上学,那么学校还有什么意思?作业那么难,他要抄谁的?他要是在地上捡到玻璃球要和谁分享啊?佣人阿姨做的饭菜那么好吃,他只能一个人尝到吗?
太阳往低处爬的下午三点,罗桀从一阵胸闷中醒来,睁眼便看见一个棕色脑袋趴在自己胸前。他缓慢地眨眨眼睛,瞧见了男孩弯弯的深色睫毛上挂着几颗碎钻似的小水珠。肉和酱料的香味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男孩手里拿着半个啃得不规则的汉堡包,就搁在自己脸蛋旁边。妈妈不在这儿,隔壁床的病人睡着了,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轻微的啜泣声,从趴在自己身上的男孩那儿发出。
罗桀伸手轻轻推了推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脑袋,“詹琦?”
男孩猛地睁大眼睛,露珠被雨后的小水潭代替,湿漉漉、水淋淋,快把罗桀都打湿了。发现好友醒来的人连忙坐直身子,咧开嘴笑道:“罗桀,你吓死我了!刚刚我听到你的心跳声好慢好慢,还以为你得了好严重的病!”
罗桀说道:“病算不算严重看医学水平,如果是一百年前,这样的病的确死亡率很高,可是放现在……”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詹琦嘴巴一扁,突地大哭起来。
正在走廊和人通话的罗妈妈连忙走进病房,儿子的好友坐在床边嚎啕大哭,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肩膀一抽一抽,连发尾都伤心极了。同房的病人被吵醒了,她上前连连道歉,然后走到詹琦的旁边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儿子坐了起来,把男孩拉到自己瘦弱的肩膀上,“我不会死的,小病而已。真是的,整个世界的傻气都被你吸走了。”
罗妈妈笑了,“是的,詹琦,罗桀只是得了肺炎,会治好的,只是每天要打针,所以住院更方便。”情况其实比她说的稍微严重些,但连儿子都知道怎么哄人,她当然也知道,“你可以每天来找他玩儿,教教他课上学的内容。”
棕发男孩破涕为笑,鼻子跟着冒出了个鼻涕泡,她弯着眼睛抽了张纸巾递去,詹琦接过擦了把脸,冲罗桀说道:“你才是大傻蛋!……你能早点好吗,一个月太久了,我今天才跟那几个混蛋说你是我的丈夫,你得快点上学,不然他们迟早要说我变成了寡妇。这样太难忍着不揍扁他们了,可是我又答应了史密斯女士要跟他们和平共处。起码一个月。”
罗妈妈失笑,“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詹琦开始头头是道地解释来龙去脉,罗桀喊了两次停也阻止不了,只好一个翻身躲进了被子底下。
便当吃完了。
罗桀盖上干干净净的便当盒,肚子有点点吃撑了。今天的分量本来刚刚好,但是加上詹琦给他的两块恐龙形状的煎鸡块之后,就稍微偏多了。他还有几个餐后草莓没吃,果汁也才喝到一半,而詹琦已经早早吃完跑到女孩子那边聊天了。
大笑声不时从那边传来,有个女孩儿给了詹琦一包杏仁,然后他就表演起了把它们一颗一颗抛到空中然后用嘴接。他的准头还行,但是偶尔漏了一颗,女孩们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依然拍着他的手臂和后背夸他“好厉害”。
罗桀双手捧着果汁慢慢地喝,蓝眼睛望见詹琦笑着挨到了一个女孩的肩膀,但对方也不生气。对于五年级的男孩儿来说这太难了,毕竟大多数女孩都和临座的男孩划了一道三八线。可詹琦就是有这样的魅力,罗桀心想,谁都免不了喜欢他。
“你们看看那个詹琦,又跑到女孩堆里面了!”
“都不知道她们喜欢他什么,真是瞎了。”
哦,大概除了他们。
“连老师都偏爱他呢!你们还记不记得,上回我和他都在课上发呆,史密斯女士拍拍他的头提醒他,但是却让我站起来!”
“我爸爸妈妈也喜欢他,呸,他到底哪里好了?”
“你瞧瞧看,他还笑个不停,有什么好笑的,看得我想吐!”
“就是啊,我也……啊!”高个子棕皮肤的男孩被猛地撞翻在地上,他抬起头,又气又好笑道,“罗桀,我他妈又哪里惹你了?你走开,我不和小不点计较。”
罗桀“啪”地把果汁拍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像一头凶猛的小兽一样往另一个男孩身上扑,捏得死紧的拳头毫不犹豫地朝对方脸上招呼。对面人多,罗桀很快被拎着丢了出去,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爬起来,又直直扑了过去。
“你有病啊!你应该和我们站在同一边吧,要不是詹琦你也不至于没有一个女孩子和你说话……我操!你疯了!”
逐渐地,男孩子们忘了是因为什么打架的了,几个人扭打在一起乱作一团,等詹琦注意到,并且飞快跑过来踹翻将罗桀按在地上揍的男孩时,罗桀已经鼻青脸肿的了,洁白的衣服沾满尘土,袖口磨破了,纽扣也蹭掉了一颗。
“你又来了……”詹琦三两下将男孩们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