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院门,他就闻见了一股浓厚的血味。如今已到了初冬时节, 那血味也多了些凌冽气。月郤站在房门口, 犹豫片刻, 终是推开门。房中墙上缀了不少夜明珠, 亮堂堂一片。四周干净得很, 但仍能闻见股没法忽视的血味。月郤眼一斜, 看见了坐在桌前的月楚临。他手里拿着截木头, 似在用妖力修复。视线在房中扫视一周, 月郤看见了那截木头的源处——是个人偶,卸掉的右胳膊便在他手中。借着月郤的身躯,月问星也看见了那木人偶, 同时发现桌上那沓厚厚的信也不见了。“有病。”她咕哝了一句,“你找他做什么?染些疯气, 昭昭都不愿见你了。”……月郤本想骂她也病得不轻,但还是忍住了。他没出声, 月楚临竟也没发觉房中有人, 注意力全放在那截木头上。他放出的妖力不多, 温和又细腻,像在修复什么珍视的宝物一般。直到玉童从外面匆匆跑进。余光瞥见那小童子, 月郤往后退了步,借着屏风隐藏住身影。玉童没瞧见他,跑至桌案旁连唤了好几声“大公子”,月楚临才迟迟抬头。“玉童?”他眼神有些恍惚,“怎还没走?”玉童紧拧起眉:“大公子,我昨日不就走了么,这会儿是刚回来——您吩咐的东西都已送去酆都了,也收着了那边的信。”原本失焦的眼神总算渐渐凝聚,月楚临问:“如何说?”玉童支吾着道:“就是……酆都的意思是,论规矩,生者不得入鬼域部洲。不过……不过……依着那边所言,若您受得起腐身蚀骨的疼,自可去部洲等着。”说到最后,他声音已小到几乎听不见了。月楚临小心放下手中那截木块,再才轻声道:“我知道了,出去吧。”玉童应好,将信放在桌上后便出了门。他走后,月楚临拿起那封信,月郤也从屏风后走出。月楚临此时才看见他,模样温和。“阿郤?”他温声道,“有什么事吗?为兄眼下有要事在身,恐无暇——”“我要去岭山派。”月郤语气生硬。“岭山……岭山……”月楚临恍惚好一阵,才理解过来,“好,何时回来?”“不回来了。”月郤从怀中取出串钥匙,放在桌上。他转身出门,走前又扫了眼月楚临。见他垂眸读信,眉眼中显出明显的厌烦之色。离开院子后,月问星在他耳畔道:“月郤,我们是要去岭山派?”“不是。”“那去哪儿?”月问星想起玉童刚才说的话,犹疑着问,“不与大哥说吗?若他真去了部洲……”“此事我亦有错,所以不与他动手,这已是留给他的最后一份情面。”眼见天黑,赶在失去意识前,月郤落下最后一句嘱托。“南下,去恶妖林。”伏辰寨。“就是这样——”奚昭倒拎着那条小龙,晃了晃,“昨天还好好儿的,今早我练习驭灵术的时候,怎么也唤不醒它。但又还有气儿,偶尔像还在说梦话。”元阙洲抬手,指腹搭上那小龙的脑袋。今日天晴,他在院中晒药,抬手间一股清淡药香。片刻后,他收手道:“今日喂它吃过灵丹了吗?”奚昭点点头:“每回修炼前都要喂它吃一次灵丹。”元阙洲轻笑:“无需理会,不过是吃撑罢了。”“吃撑?好像是,它今天吃得格外多些。”奚昭将龙放在掌心里,“要想法子让它吐出来吗,还是吃些消食的药?”“它如今体弱,能吸收的灵力有限。”元阙洲耐心解释,“不用担心,多余的灵力会用来开鳞。至多两个时辰就醒了,待它醒后,再继续喂养便好。”奚昭颔首,又抬头看他。“那小寨主呢?也会有吃撑的感觉么?”“不曾。”元阙洲眼中笑意更甚,“按你的法子喂养它便是,无需在意我。”
奚昭应好。元阙洲又从袖中取出一个药囊,递与她。“方才闲来无事,做了这药囊。冬日常困乏,有辟邪提神的效用。”奚昭接过,闻见些淡淡的药气。道了谢后,她又问:“自孟章龙君身毁后,小寨主就一直待在这儿吗?”她总觉得龙君是龙君,他是他。两个人并不一样。“我对先前的记忆并不明晰,只记得龙君为佑住这孟章城的妖,强行冲破封印,引来了雷劫。待我醒时,已落在了伏辰山下,离魔物入侵也已过了十多年。“许是没什么妖力,那三寨寨主将我当成了人族,概想捡回来吃了。后来不知做了什么梦,隔天便将我从柴火房里放了出去,又找了人替我疗伤——如今想来,多是梦着了孟章君。”奚昭:“那之后就一直待在伏辰寨吗?没往别处走过?”元阙洲道:“不知山下是何光景。”“整日闷在这寨子里也太无聊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见不着。”奚昭往藤椅一躺,缓缓摇着,“等我以后把这寨——”藤椅陡然停住,她也住了声。差点说漏嘴了。“把什么?”元阙洲问。“没什么。”奚昭又开始胡说,“以前我在二寨的时候,也跟山下镇子差不多。什么摊点商铺、茶馆庙会都有——要是小寨主在那儿,就算不下山,也能知晓山下是什么模样了。”元阙洲默不作声地听她说着,眼帘稍垂。是觉得此处太过无聊么?“你呢?”他忽问,“缘何进了妖寨。”这伏辰寨中多是恶妖,品性恶劣,行事也粗蛮。以她的妖力,往日恐吃了不少苦头。“以前的事记不大清了,不过待的地方总归与这里不太一样。”奚昭说,“先前死过一回的,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她说得含糊,元阙洲便以为她是在二寨受了欺负,以至于险些丢了性命。也难怪会趁乱跑来此处。他沉默良久才开口。“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