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崖便从食盒顶层的暗格里取出一双细竹筷, 但没给她, 而是直接夹了块糕点, 递至她嘴边。奚昭想也没想, 就一口咬下。“味道如何?”太崖问。奚昭咽下后道:“好吃。”不是客套话。这些糕点甜而不腻, 入口即化, 确然好吃。太崖便又夹起一块。元阙洲扫了眼太崖。搭在晒药架上的手轻轻摩挲着, 他温笑着道:“天冷,何不进去吃?也免得将糕点吹冷了。”“寨主顾虑得周全。”太崖神色不改,“不过这糕点上都施过诀法, 倒不怕冷风吹。”“费心了。”元阙洲轻声说,“方才见你走路好了些, 不知腿伤如何?”“已好多了。”太崖瞧出他心中所想,眉眼含笑道, “恰巧收着故人来信, 说是近些时日寨中有乱, 让我暂且留在此处——不知可会叨扰元寨主?”“这些时日寨中是不安生,留在此处也无妨。”元阙洲扫一眼食盒, “只不过再无需这般客气,况且时常来这儿,也忧你染了病气。若真那样,某实在心绪难安。”他的话一句比一句客气,太崖笑意渐深。担心他染了病气?不过是不想见着他,还要扯出这多由子。看来上回确没想错,这人远非看着那般好脾气。“寨主无须担心。”太崖扫了眼已经接过筷子自个儿吃起来的奚昭,“奚姑娘不也常往此处来么,我看她生龙活虎得很。”奚昭睨他,咽了糕点,却没说话。元阙洲:“概是与昭昭性情相合,病气也沾染不得。”“既如此,那更要常来了。”太崖抬手拢在袖中,“说不定也恰好与寨主合了性情。”元阙洲眉眼稍弯,笑意温和:“有无眼缘,一回便知。”“莫非这寨中人皆合寨主眼缘?”“某平日里少与人来往,何谈眼缘。况且寨中来去自由,要真论眼缘留人,只怕剩不了几个。”“寨主心胸坦然。”“不得不为之。”话落,奚昭正巧夹了块糕点,手却忽地顿住了。不知为何,两人皆是含笑闲聊,但她总感觉眼下的气氛有些微妙。“你俩在吵架吗?”她突然问。元阙洲轻笑出声:“吃东西时确要安静,是我话多了。”太崖也懒散压下视线:“寨主留我在这儿,我与他也无龃龉,又怎会吵架。”奚昭将信将疑地吃了口糕点。真的么?吃过糕点没多久,那酣睡的灵龙也醒了。她便带着它回了院子,刚回去,就收着了蔺岐的信。依他信上所说,那大寨主的影子的确有问题——虽不明显,但他的影子偶尔会僵滞一瞬。跟卡壳了差不多。读过信后,她转身又出了门,打算往主寨走一趟。蔺岐轻轻摩挲过奚昭的脸颊边沿, 将最后一点痕迹抹去,随后垂手。“好了吗?”她眨了下眼。有些僵硬,不过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嗯。”得到肯定答复, 奚昭走至湖边, 躬身看着湖面的倒影。上回她来过主寨一趟, 以防被大寨主发现, 就让蔺岐帮她改换了容貌。现下看水面倒影, 效果还不错。也说不上是哪儿有变化,但就是跟之前不一样了。蔺岐在旁问她:“可还有哪处需要改动?”“不用。”奚昭左右转了下脸, “这样就挺好, 都瞧不出我是谁。”先前太崖也用过易容术, 不过是掐了诀法, 以制出幻象。
而蔺岐则是直接用妖气改动面容, 这样哪怕受袭, 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且不用破解幻术, 到明天就会逐渐恢复原貌。奚昭又问:“妖息呢?”蔺岐:“察觉不出。”“那就可以了。”她站起身, 没急着走,而是问他,“你平日里在寨中是不是没怎么跟人来往过?”那天她在宅子里待了一天一夜, 就没见什么人来。蔺岐明白她的意思——待去了主寨,要是她离他太近, 极易引人生疑。他道:“我便在左右,不会靠得太近, 好么?”“只要别叫人看出来就行。”奚昭转身往主寨的方向走, 四周无人, 她问,“你与你父亲的关系不是很差么, 为何大寨主会顾着你父亲的情面留你?”“他的祖父与父亲有过一面之缘,自那后少有往来。”蔺岐稍顿,“如今我与王上的关系稍有缓和,他也知我来了此处。”原来是强扯出来的世交。奚昭:“你父亲知道你来这儿?我先前还听说,好几处都想要占了这伏辰山。说什么拿到伏辰山,便也算得了恶妖林了。”“是。”蔺岐说,“此番前来,有将伏辰山收归赤乌之意。”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她看他的眼神变了些许。他又道:“是王上之意。但如今赤乌内乱,已是自顾不暇,难以占走伏辰。”“那为何会让你来?”“原是王兄担了此事。”蔺岐移开眼神,语气平静,“但王兄在宫中行巫蛊术,被王上发现,不久前在狱中自裁。死前送了封书信递与王上,将往日构陷我与师父的事尽数言清。宫中无人,王上又久卧病榻,只得撤了追杀令,让我来此处。”他说得仔细,奚昭对这些事却没什么兴趣,只说:“你那爹挺不够意思的,说追杀就追杀,现在身边没人了,又让你东奔西跑,别不是忙昏头了。”蔺岐垂眸:“让位在即,难免张皇了些。”这一声轻如自语,奚昭没大听清:“什么?”“无事。”蔺岐眼底多了些温色,“这些时日可还适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修炼、歇息,再修炼、再歇息——不过今天吃了些糕点,挺好吃。那小寨主还送了我一样药囊。”蔺岐抿唇不语。三寨偏远,哪来的什么吃食。不消细想,便知道那糕点从何而来。“若想吃,待会儿再去买些。虽是妖寨,可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