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带回家了,那一刻张玥就知道不好,按着郭宁宁曾经未防不备好让自己报警才留下的地址寻过去。
那天郭家村正在办喜事,张玥穿着一身县城高中的校服格格不入,还没进入村子就被阴湿腌臜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个遍,村子的妇女主任正在路边嗑着瓜子,见到张玥这样的陌生面孔,把她拉在自己身边当作自家小女拉起家常,这才让那些眼神不甘心地散去。
妇女主任听她说来找宁宁,便带着她到郭宁宁家来,但刚送她到那,主任就指好门头走了,留下句她看宁妮子命不好才帮这些,剩下的她不掺和了。
好在那天郭宁宁的家里人都去看喜事了,张玥在她家的柴房里扒拉出被捆了手脚的宁宁,两人顺着盘山公路狂奔回了县城,脚底廉价的盗版鞋都跑开了胶。
她们在公路的尽头遥遥看见高中操场上的红旗时,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爱意会消散,世事会变迁,但张玥不会忘记那个寒冬两人在汗水和灰尘里放肆的笑声。
张玥顺着记忆开到郭家村口,这里比上次来时要稍显体面,这些年的公路下乡让这个村子也拥有了水泥的路径。
她将车停在了村口的空地上,拿起放在车上备用的防狼喷雾和水果刀就下了车。
这些年她也有一直在锻炼,但若是真遇上常年务农的人也必然是敌不过的,最具有安全感的还是尖锐的刀具。
毕竟哪怕是一块豆腐里面藏了刀,人也得小心翼翼才不会被划了手。
幸运的是一直走到郭宁宁家都没有遇见村民,张玥循着记忆从门口的石块底下摸出了郭宁宁家侧门的钥匙,她小心打开那扇破败的木门,侧身直往柴房奔去。
郭宁宁没有自己的房间,小时候在父母的脚边睡,后来有了弟弟,这个位置也不属于她了,她的父亲郭文刚用柴垛给她在柴房里搭了个台子,于是柴房便是郭宁宁的卧室。
郭宁宁曾经告诉她,宿舍的床是她长到16岁睡过最舒服的床,如果回家,那个在她六岁时搭来睡觉的柴垛台子连让她伸直腿都做不到。
如果郭宁宁在家,那她极大概率就是在柴房。
张玥循着记忆摸索到柴房的门口,果不其然一把生锈的铁锁拴在上面。她轻轻推了下门,在锁的空隙里扒开一条缝,窝着身子把眼睛往黑黢黢的里面凑。
“张玥,你来了。”郭宁宁仿佛早就料到她的到来,也没有多说话,快速地说,“外面有斧头,快把门劈开。”
“会把他们吵醒的。”张玥话是这样说,但手却已经抡起外面的斧头。
“我没有被绑住,你劈开之后我们马上就跑。”郭宁宁的声音听起来比少年时更多了些稳重,但说出来的计划还是一样危险。
张玥没有回答,开始在黑暗中寻摸着柴房的门,老旧的木门上总会有些被虫蛀的痕迹,果不其然被她摸索到了一处已经发脆的虫孔。
“你退开点。”张玥用自己带的水果刀一点点地撬开那点发脆的木头,再把斧头的一角支了进去,找了个角度把木板门直直地顶出一条完整的裂缝,只发出一声并不响亮的碎裂声。
健身教练的钱没白花。张玥松下了憋着的一口气,心里这样想着。
“我的车停在村口,黑色车,你跑得快,先去车上,你们村的人不认识我,万一追上来也能拖延一下。”张玥把自己的车钥匙塞进郭宁宁的手里。
“好。”郭宁宁没有推辞,这种时候任何矫情都是对双方的辜负,抓着钥匙拔腿朝村口奔去。而张玥则是躲在柴垛后面等了几分钟,确认刚刚的动静并没有吵醒郭家人,才顺着来时路跑出去。
来到村口时,郭宁宁已经上了车,正缩着腰把自己藏在车后座下,若是外人绝对不会发现车上有人。
“你现在有地方去吗?”张玥上车后一脚油门就朝着下山路驶去,现在并不是向郭宁宁刨根问底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保证两人的安全。
郭宁宁也钻了出来,双手抱胸把自己缩成一团倚靠在后座上:“方便带我去你家吗?”
“你现在才问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不会来找你的。”
“那先去你家吧。”
这样的对话听起来像是老情人重新滚上床的前奏,但是张玥心知肚明,她和郭宁宁此刻都毫无情愫。
比起情人,长久将二人相连的是盟友关系。
在狭隘的少年时期,她们就不约而同地默认了这一点,无论作为恋人时发生了什么争吵,都不会妨碍到她们帮助对方的行动。这是一种默契,也是生物在危险环境下自发抱团的本能。
从z市开到郭家村花了五个小时,到现在已经零点前后,返程不比来时那样着急,张玥踩着100码的速度上了高速。
两人决定去向后就不再说话,多年的不联系到底还是给她们带来了不少的隔阂,她们不必说话也能知道对方的意图,但要让她们聊上些什么恐怕难如登天。
“等到休息站,换我来开吧。”郭宁宁把车窗摇下一条缝,让新鞋空气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