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料到我会拒绝他,但他也不像之前那般霸道不讲理,点了点头将药罐塞进我的手中:“那你千万记得,药膏一日至少换两次,这半月不要让伤口沾水也不要用右手执剑。”
“知道了,这话你已经说过两遍了。”这人真是啰嗦。
谈话间,堂倌提来一个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李殊援一杯推给我:“客官当心烫,那边挂了菜目,两位吃点什么?”
这声音听着怎么这般耳熟?
我侧目看去,差点没接住茶水。
这双饱含调侃之意的杏目,不是孟图南是谁?
这家伙,那天说来接应我结果不见踪影,现在我能光明正大离开了他却忽然乍现了。
真不靠谱。
我使了个眼色,让他安分点,别这么张扬。
他回予我一个“万事有我”的自信笑脸,我没敢与他多作交流,敛回眼神,端起水喝了一口。
这水怕是上一秒还在灶台上沸鸣,下一秒便进了我的嘴,我被烫得顾不得体面,急忙将杯子撂下。
“炖鸭一只,牛肉一斤,云吞面一碗……”
李殊援原扭过头在点菜,听到杯子的动静后将目光投向我。
我被烫得舌面发麻,眼角生泪,只能微微启唇深深呼气,李殊援见了,赶忙将腰上挂着的水囊取下,拔开塞递给我:“喝口凉水缓缓。”
情况紧急,不是讲客气的时候,我接过水囊大饮一口,凉水吞咽下肚,下巴便让人用虎口抵住了,只能仰头张唇,任人查看。
“我看看。”李殊援皱着眉,神情关切,确定无事后松开了我的下巴,脸色缓和了许多,“还好,并未烫伤。”
孟图南低头立在一旁,满脸的无辜和无奈,似乎还带着探究,仿佛在问“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他杵在这里我真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又灌了一口凉水,而后用平生最快的语速不带喘气地点完了菜:“再添一碗小麦粥,一盘小炒青菜,够了,就这些。”
好在他会到了我的言外之意,道了一声“好嘞稍等”,识相地走了。
不过他的出现也提醒了我还有一些事要问清楚。
“对了,我今日在你书房里翻到了一些讲蛊毒的书,其中有一本书中有两页缺失,你可知那两页书的去处?”我选择了问当事人这个最省时省力方法,反正我身份已经败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眼下我也没什么顾忌了。
“我并未发现有缺页。”李殊援摇摇头,气定神闲地答道,“应是借来时便缺了罢。”
看来是天要亡我,这书这么多页,偏偏缺了谈及医解寒毒的两页。不过也无所谓了,找到治疗之法并不意味着有治疗的机会,就算有机会也不一定能治好。我的这一生有过一次柳暗花明,便足够了。
“为何要把那几本书放这么高?”这事怪异的地方不止一处,我好奇的也不止这些,我挑了比较在意的几个重点问题询问,“你对苗疆的蛊毒很感兴趣?”
“随便看看罢了,翻完顺手搁放在架上,后来便忘那儿了。”李殊援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你在书房几个时辰可还看了别的东西?”
“没有,只看了书。”我矢口否认,以免话头牵到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
“嗯,去书房自然该看书。”李殊援笑着赞和道,“我只是担心私藏的美人画像被人发觉了。”
“什么美人?”
哪有什么美人?我看到的分明都是男人。
“自然是我的枕边人、梦中人、心上人,也是此刻的……”李殊援说着顿了一下,抬眸看向我,眸中情意赤裸,缓缓说完最后三个字:“眼前人。”
这人分明猜到我看了画,净知道说些不正经的花言巧语耍滑,我不想搭理他,自顾自地闷头吹着烫手的茶水。
没人接茬,谈话续不下去,李殊援不再自讨没趣,乖乖闭了嘴。
这顿晚饭吃得十分沉寂,除却中孟图南来上菜的时候用嘴型与我约定“戌时,送别亭”会面之外,我没与人有过交流。
此桌安静,彼桌却十分热闹。
隔壁的几个年轻人一直在为各种头衔虚名争论不休,从“南风北询”之后谁的剑法可称江湖第一到谁的医术可与药巫陶戎比肩,争得面红耳赤。
我正好可以就着这些闲话下饭,想来这与听书应该相差无几。
他们口中的“南风”说的应是柳沁风,现任青灯谷主柳赐衣的亲生妹妹,人称“剑仙子”;“北询”自然是李殊援的父亲李道询,也被称为“剑痴”。可惜天妒英才,两位前辈未到不惑之年都殒命了。而陶戎则是一位颇具争议的江湖郎中,只要能救人性命,什么邪门的药材和偏门的法子他都照用不误,但陶戎自十一年前便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了。
兴许是初涉江湖,那几人的话语间多少都带着些谁也瞧不上的傲气,接着又将大半个江湖的人都贬了一遭,譬如秦妙妙光有医术没有仁心,根本担不起“回春手”之称,这名号里肯定掺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