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也没什么。借酒浇愁,人之常情。坏就坏在有一日,顾青岸喝得半醉,却在夜里遇袭!
顾青岸伤得不轻,但确认安全后,他仍是先去看洛饮川有没有受伤。满身是血的小孩乍看上去极其骇人,仍是不怎么说话,好在问一句能答一句,应当是没被吓出个好歹。
滚烫的血撒出来,溅了他半身。
洛饮川缩在车里,听着车轮咯吱咯吱的细响,满脑袋都是师兄。
八个人前来围杀他们,三个人跑脱。剩下的都死了。
“现在信了罢,酒也没什么好喝的,”他拍着师弟的脊背,“贪图杯中物,人生才是少了许多乐趣。”
“你……你懂个屁……太白先生醉后信手作诗三百篇,篇篇精妙绝伦……嗝,”秦溯溪醉眼朦胧,嘴巴却不停,“哪有你这样的,自己不……不喝,还不让别人喝……”
“顾青岸,我听得到!……明日你休想要梅花三弄!!”
“嗯……”洛饮川支支吾吾,眼神好像被粘在了杯沿上,“师、师兄……”
吱呀呀的车声里,洛饮川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旧事。在他的记忆里,师兄戒酒之后,总是温和、冷静又厉害,别的小孩得不到的新奇玩意儿,师兄能给他找来;而和他同一批的小弟子们排着队找师兄师姐们指点剑术时,他的师兄二话不说便带着他下了山,一边游历四方,一边磨砺剑意——
“吃菜,溯溪现在东西南北不分,想来也没那个心力跟咱抢涮肉吃。”
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杯子。片刻之后一低头,忽然发现这只杯子就是方才师兄用的那一只……
名剑大会,乃是最后一关。
顾青岸好笑地看着他:“这么一点就上脸了啊,今后可切莫喝多了。”
秦溯溪醉得有些厉害,顾青岸干脆问酒楼借了马车,自己驾车回客栈,并约好明日再来还。他把师弟和秦溯溪安顿进车里,刚刚赶着马走起来,迎面便来了一队夜巡的金吾卫。
酒过三巡,天也黑下去,三人才从酒楼出来。
两抹飞红登时爬上了脸颊。
“……”洛饮川顿时松了口气,“没事了。”
洛饮川像得了救星,“咕嘟嘟”地连灌了几口下去,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只是五脏六腑还是热,像是被火燎过一样。
他不欲带坏当时才十二岁的洛饮川,便只挑小孩睡下之后喝;但他不知道,那段时间,小洛饮川根本无法睡熟——他夜里拍开封泥的声音,甚至摔碎酒坛的动静,都被洛饮川听见了。
顾青岸便笑了一声。
那之后,顾青岸再也没有醉过。
莫名地,他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顾青岸在旁边笑得肩膀乱颤,适时递过去一杯凉好的茶。
十二岁的孩子本就没有什么成型的善恶观念。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杀了人,但没有觉得这跟杀一只兔子或鹿有什么分别。
“……这就是你嘱咐肉片慢些上的目的吗?”
洛饮川“嗯”了一声。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顾青岸刚从山匪手里救下小洛饮川,将人带回华山拜师。只是他救人的时候并不顺利,这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喜欢在半夜饮酒。
“——咳咳!!”
滚烫热辣的酒液入喉,烫得洛饮川倒抽一口气,呛了个天昏地暗。
就连回到门派之后,师兄弟邀他宴饮,他也推说戒酒了。六年过去,说滴酒不沾有些过,但的确是再未超过一杯。
顾青岸看得愣了一下,又被人从身后刺了一刀。待他回过身追击时,那人已经跳窗走了。
这回不巧,顾青岸喝了点酒,剑招便失了准头。他勉力招架着恶徒们的攻击,让洛饮川快些躲起来;可出乎他的预料,那小孩三两下便找出了行囊里平时处理动物用的匕首,转身刺进了一个恶徒的侧腹,狠狠剌开。
“嗯?”顾青岸动作自然地换了个新的杯子。
其实顾青岸也曾喜欢喝酒——他会品酒,只是易醉。
点——堪堪把杯底淹没,透明的液体在白瓷杯中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洛饮川想了想秦溯溪喝酒的样子,学着他拿起杯,豪迈地一饮而尽。
顾青岸眉梢一挑,让了路教他们先过,心里却有些不解。现在虽说将要宵禁,钟楼却还没敲,怎么金吾卫就已经开始巡街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
“快宵禁了,”顾青岸道,“得快些回去了。”
洛饮川忘不掉那夜。他们宿在小城中一座客栈里,明面上瞧着该有的都有,半夜却有恶徒劫掠住店的旅人。这伙人应当是地头蛇,动起手来根本无人示警阻拦。恶徒们见顾青岸瞧着才刚及冠,身边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以为自己碰上了软柿子,还没过夜半三更,便持着大刀斧头踹开了房门!
顾青岸摇了摇头,只好把刚刚拿开的酒壶还给他,转而招呼师弟吃东西。
“嘘……”